削弱陈家势力的第二步,便是从最简单的北境入手。师沐寒以南境不稳为由,命陈启藩将北境军中的陈家军尽数调往南境。
师沐寒旨意一出,陈翀父子便立刻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而身在后宫的陈玉嫣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前朝的变化。
“陛下可是怀疑父亲和大哥了?”这一日散朝后,师沐寒依旧习惯性的先来玉嫣宫坐坐,可不曾想陈玉嫣竟这般直接地问起前朝之事。
师沐寒心中微微有些不悦,刚想开口责备陈玉嫣后宫不得干政,却见陈玉嫣忽然跪地,楚楚可怜地言道:“陛下若真是怀疑父亲和大哥,便让他们解甲归田吧。赐他们一世富贵安稳便就够了。”
见陈玉嫣如此,师沐寒心中的不悦也立即散去,他起身扶起陈玉嫣,叹了口气,言道:“你这是做什么?朕又没说怀疑陈家。”
“但陛下所做之事便是怀疑了的。”陈玉嫣缓缓抬起头,眼中还带着雾气,“陛下,臣妾与您走到今日有多不容易这世间便只有陛下和臣妾才知道。臣妾不爱这凤位,臣妾心中所爱唯有陛下而已。若是能选,臣妾宁愿还如当初一般,只做师家的少夫人。然世事弄人,命运推着我们前行,我们不得不走。但臣妾却不愿因为权和利让陛下与臣妾乃至整个陈家渐行渐远。对于臣妾、父亲还有大哥来说,陛下不仅是君更是我们的亲人。陛下给了陈家信任,自然会遭人妒恨,可若因此导致君臣离心离德,那么臣妾相信,父亲和大哥都愿意退出朝堂,以求陛下心安。”一滴眼泪恰如其分地自陈玉嫣眼角滑落。
师沐寒见此不由得心疼起为自己受苦多年的发妻,他轻轻揽住陈玉嫣的肩膀,温言哄道:“好了,朕知你心意,也知陈家忠诚,朕下旨陈家军撤出北境一来是因为南边形势确实不稳,二来也是因为蒋廷辉统领北境不久,朕总要让他看到朕对他的信任。别胡思乱想了,传膳吧,朕都饿了。”
陈玉嫣自然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她轻轻擦去眼泪,微微点了点头,对外面喊道:“兰琪,传膳!”
陈玉嫣的话虽然让师沐寒的内心有所动摇,但既已对陈家起疑,削权之事便不会轻易停止。师沐寒在玉嫣宫用过午膳后,便又回到御书房批阅奏折。在众多的奏折中,一份来自兵部侍郎王典的奏疏引起了师沐寒的注意。
这封奏疏中陈述了澧县提督江大人的种种罪行,而这位江大人正是前段时间上书弹劾陈家结党营私之人。
师沐寒看着手中的奏折,不经意地冷哼一声,他将奏折随意丢在桌案上。胡阜见状忙端了热茶上来,“陛下已阅了近两个时辰,歇歇吧。”
师沐寒接过胡阜手中的热茶,轻啜一口。而后将那茶盏放在桌上,起身直了直腰,“什么时辰了?”师沐寒看着外面渐黑的天色对胡阜问道。
“已快酉时了。”
“都这么晚了?”
“陛下是否还去皇后娘娘那用晚膳?玉嫣宫刚刚派人传信,说娘娘亲手做了您最爱的乳鸽汤。”
师沐寒的眉微微蹙起,目光又落在桌案上的那本奏折上。“不去了,朕乏了,今日就宿在乾阳宫吧。”
“是!”胡阜躬身退下,师沐寒的态度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这些年但凡陈玉嫣来请,师沐寒从未拒绝过。但今日他竟拒绝了,可见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胡阜能看出来的事情陈玉嫣自然也感觉得到。玉嫣宫内,陈玉嫣独坐桌前,看着那碗已经冷掉的乳鸽汤,眼底浮起一丝自嘲。“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陈玉嫣喃喃自语,眼底唯一的期待也渐渐消散了。
公孙洵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故而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在朝中都不再有所动作。反倒是陈廉在府中动作频频,成功取得了陈家大夫人的信任。陈廉有了大夫人的支持,便相当于得到了刘家这个后盾,那么接下来公孙洵便能好生谋划了。
自田党覆灭,南境一直由陈启藩的大儿子陈光旭掌管,不过既然说了是暂时,自是可以随时收回。这一日,师沐寒在朝堂提及此事,话外之音众臣自是听的明白。但碍于陈家势力,并无一人推举新的人选。如此情形更是让师沐寒心中不安。
然而就在师沐寒即将发怒之时,骠骑将军刘雄走到大殿中央,拱手言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兵部给事中可堪当重任。”
本以为刘雄的口中能说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人来,却不想就还是陈家的人,且这小子如今不过区区六品而已。
师沐寒有些不悦地看向刘雄,这才忽然意识到刘家与陈家本就是姻亲,刘雄为陈家说话倒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师沐寒打算否定刘雄的建议时,户部尚书卢望安、刑部尚书陶慈安以及兵部侍郎王典皆上前附议。
王典的行为师沐寒可以理解,毕竟王典与陈家一直是穿一条裤子的,但卢望安和陶慈安的举动,师沐寒却有些不解。
师沐寒知道卢望安是公孙洵从南陈带来的,在某种程度上,卢望安也可以算得上是公孙洵的人。想到此处,师沐寒的目光忽然落在公孙洵身上,他开口问道:“洵亲王,你觉得呢?”
公孙洵闻言,上前一步,答道:“回陛下,臣也觉得陈廉大人可堪当大任。毕竟陈大人也是陈将军的后人,正所谓虎父无犬子,想必陈廉大人定能收拢南境军队,护好我北齐防线。”
师沐寒闻言微微思忖片刻,而后下旨封陈廉为正四品都司,即日启程,接管南境军队。
陈廉从六品给事中连升三级,表面上似乎是得了极大的恩宠,但实际上想要掌管南境军,一个区区正四品是远远不够的。公孙洵清楚师沐寒的用意,也猜到他定然还有别的安排。
果不其然,散朝后,胡阜走到公孙洵身边,并将其带到了乾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