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淳远的手搭在师亦辰的脉搏上。师沐寒的目光也紧张地看向这边。
不多时，穆淳远收回了手，他将师亦辰的衣袖慢慢拉下来，转而面向师沐寒言道：“陛下，辰王殿下的身体暂时无恙。”
穆淳远这话说的很聪明，一句“暂时无恙”既告诉了师沐寒辰王的身体的确有问题，又没有当众将师亦辰的秘密公之于众。如此一来也算是保全了北齐皇家的颜面。对于两国的邦交自然无损。
公孙洵虽神色未变，心中却不禁暗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跟外公这只老狐狸比起来，自己终究还是略显稚嫩。
穆淳远当场开了药方，而师亦辰也因身体不适提前离席。
宴会结束后，师沐寒将穆淳远单独留了下来。
“老王爷，如今这里没有外人，还请您将辰王的真实状况向朕直言。”
穆淳远有些为难的犹豫片刻，而后才面带无奈的摇头言道：“陛下，辰王殿下乃是先天不足，他本就精气虚亏，又多次服用回天丹，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
“什么？”师沐寒不可置信地猛然站起身，“怎么可能？辰儿近来的精神明明是越来越好的，怎会就强弩之末了？”
穆淳远有些惋惜的看着师沐寒：“本王也是父亲，自然明白陛下的心情，但辰王殿下的身体确实是……”
师沐寒知道穆淳远医术了得，且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他沉默许久，似乎是在让自己努力接受这个现实。而穆淳远始终坐在一边并不言语。
良久，师沐寒才缓缓抬起头对穆淳远问道：“老王爷方才说的回天丹是怎么回事？”
穆淳远微微坐正，答话道：“这回天丹乃是以朱砂为原料，辅以三十几味名贵药材练就而成的丹药。此丹名曰‘回天’便是因为它能让病重之人呈现短暂的康健之态。可一旦人的精神彻底虚空，那便是回天无力了。刚才本王为辰王诊脉，他这种情况应该已服了至少两月有余。若再这样下去，寿命将不足一年。”
穆淳远的话落在师沐寒的耳中犹如一记惊雷。他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不管师亦風是否得其宠爱，毕竟血脉相连。如今，众子之中，他最疼爱的便是老二和老八，且眼见着老二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他正有意将其立为储君，可就在这时，竟忽然有人告诉他老二要不行了。这样的打击师沐寒如何才能接受？
“老王爷，您可有什么办法？朕知你医术高绝，想必定有办法救我儿一命！”师沐寒起身对穆淳远拱手施礼。
穆淳远见此立即起身回了平礼，“陛下不必如此，身为医者本王定不会见死不救，但辰王殿下的身体确实有些麻烦，若他先前没有服用回天丹，本王还能保他十年性命无虞，可如今也只能勉力一试。”
“有穆王爷的这句话，朕已感激不尽。”
当晚，公孙洵便奉命陪同穆淳远前往辰王府为师亦辰医治。
因为是师沐寒的旨意，师亦辰自然不敢拒绝。
尽管穆淳远早已从公孙洵那里得知师亦辰服用天回丹并非偶然，但他还是煞有其事地对师亦辰问道：“辰王殿下，不知您这天回丹是何人给的？如此心怀叵测之人，断不能轻易放过。”
公孙洵站在一边，抬眼看了看一直守在榻旁的陈婉茹，“辰王嫂嫂应是知道的吧。若我记得不错，那位‘神医’好像是辰王嫂嫂从民间找到的吧。”
陈婉茹闻言，不禁面露紧张，她吞了下口水，辩解道：“我也不知那人竟是个骗子，只是见殿下的身子当真有了好转，还以为是遇上了世外高人。”
“嫂嫂忧心兄长的身体，难免关心则乱，好在发现的及时，有穆王爷在当是无碍的。只是不知那回天丹是否还有，若还有嫂嫂便快一并拿出来吧。这般害人的东西，是断然不能再给兄长服用了。”
公孙洵步步紧逼，让陈婉茹难以招架。
陈婉茹看了床榻上的师亦辰一眼，见后者点点头，便转身离开，将回天丹尽数取来。
公孙洵接过陈婉茹手中的瓷瓶，取出其中一粒递给穆淳远，“穆王爷且看看，是不是这个？”
穆淳远接过回天丹，放在鼻子旁闻了闻，点头道：“正是此物。这些个江湖术士当真是胆大包天，害人竟都害到皇子身上了。辰王殿下，此丹虽能让你表面康健，实则却是以掏空你的身体为代价。这等害人的东西是万万不能再吃了。”
师亦辰微微颔首，“本王知道了，多谢穆王爷，多亏了您，否则本王真是要被那些江湖术士害死了。”
穆淳远为师亦辰细心医治，又开了几付汤药，才与公孙洵一起离开了辰王府。
公孙洵将穆淳远送回驿馆，才又进宫向师沐寒回禀。
“穆王爷怎么说？”御书房内，师沐寒一见公孙洵便立即起身走了下来。
看着师沐寒紧张的模样，公孙洵心中有些不忍，他知道舅舅有多宠爱师亦辰，他也明白舅舅对师亦辰不仅只有偏爱，还有愧疚。
可即便如此，公孙洵也不会放弃。老天对陈后和师亦辰确实不公平，但对阿允兄长就公平了吗？明明是一样的遭遇，为什么阿允兄长却还是那般仁厚且胸怀天下。
若师亦辰不对阿允兄长动手，那么不管他是争夺诸位也好还是利用自己与阿儒斗倒田家和师亦風也好，公孙洵都可以不在意。可师亦允是公孙洵的底线，他曾是公孙洵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唯一的一抹光亮。
想到此处，公孙洵俯身，对师沐寒禀告道：“舅舅，穆王爷说，阿辰兄长的底子本就虚，加之食用了两月有余的回天丹，如今内里已是腐败到了一定程度。眼下他也只能勉力一试，但到底能医治到什么程度，穆王爷现在也没有把握。但穆王爷说了，只要阿辰兄长不再服用那害人的丹药，保他三年无虞应是不成问题的。”
“只有三年？”师沐寒身子微微晃动一下，“怎么会只有三年？”师沐寒的眼中全是悲伤。
公孙洵上前扶住师沐寒，“我知舅舅担心，但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公孙洵扶着师沐寒坐下，师沐寒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狠厉，他右手重重拍在书案上，“那个诓骗辰儿的狗屁神医，朕定要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尽管公孙洵知道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但他还是忍不住对师沐寒说道：“舅舅，有一件事，尽管阿洵知道您或许不愿相信，但阿洵还是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