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阿萝终于查到了牛二的下落，只可惜找到的却是牛二的尸体。经过辨认，林管家确认死者正是当初在府中做工的小厮牛二，只不过徐府左右的邻里却都不熟悉此人。他们都说牛二并非徐家的家丁，大家还以为牛二是王员外自己带到京都的小厮。
阿萝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公孙洵尚且在宫中参加朝会。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主子，阿萝早早等在宫门外。见公孙洵与师亦儒一同出来，忙上前压低声音禀告道：“找到了，但是人已死了。”
公孙洵双眉微挑，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不远处的师亦辰身上。近来这位二皇子的身子似乎又好了些。见他满面红光的模样，竟全然不似曾常年卧病之人。
公孙洵攥紧双拳，心中已隐隐有了判断。这一刻他很想上前质问，但他知道倘若真如自己猜测一般，那么这个师亦辰将会是他所见过的最难对付的对手。
师亦儒注意到身边兄长的情绪变化，他转身挡住公孙洵的视线，低声提醒道：“许多事情还不清楚，兄长冷静些。”
公孙洵长长地出了口气，而后点点头，言道：“放心吧，我知道。”
兄弟二人一并回了雪苑，牛二的死或许还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大约傍晚时分，刑部尚书陶慈安孤身到了雪苑，而此时公孙洵与师亦儒已等了许久。
“老臣见过二位殿下。”陶慈安简单地施了礼，便开始禀报今日的发现。“这个牛二是两日前溺水身亡的。但我让刑部的仵作仔细验过，他在溺水前便已被人敲晕，且生前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也就是此事乃是熟人作案。”
“两日前？”公孙洵微微蹙起眉，而后又转头看向师亦儒。师亦儒立即明白了公孙洵的意思，遂接话道：“就在你去王宅的次日。”
公孙洵点点头，冷笑一声：“若说是巧合，怕是没人信了。”
“看起来已经有人盯上兄长了。”
“除了咱们的那位好兄长，整个京都也没别人有这种本事了。”公孙洵叹息一声，心底仍旧不免浮起一丝失望。想到当初师亦辰在雪苑义正言辞的样子，公孙洵只觉得可笑。不仅师亦辰的样子可笑，他自己更可笑。
公孙洵有些懊恼地说道：“我很早就知道他的为人。可为什么就会轻易信了他呢？”
师亦儒心中的失落并不比公孙洵少，因为师亦允的缘故，他们待师亦辰和惜璇兄妹总是有所不同的。“不是兄长轻易信了他，而是我们太看中兄弟之情了。”
公孙洵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意识到陶慈安还在，有些话终究还是不能与其尽言。“陶大人，此事辛苦你了，但还要劳烦你再仔细查查，这牛二可还有其他亲人或朋友？”
“是。我这就派人去查。”陶慈安何其聪明，当然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已是不便，遂起身告退，离开了雪苑。
澜月轩内只剩公孙洵和师亦儒二人，望着外面无边的夜色，公孙洵忽然对师亦儒问道：“若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那我们是不是就成了害死师亦風的帮凶？”
公孙洵的话让师亦儒也瞬间陷入沉默。师亦儒与师亦風虽是亲兄弟，但自幼师亦儒就在雪苑长大，且阮德妃的死废后田熙玥嫌疑最大，再加上师亦允的仇，以至于在师亦儒的心中，自己的这个三皇兄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不管是师亦風被贬为庶人还是他最终含恨而死，对于师亦儒来说都不过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消息。如果说这些消息真的对让师亦儒的情绪有什么变化的话，那也是痛快。
然而此刻，一切忽然变了，一直被师亦儒视作仇人的三皇兄竟有可能从头至尾都是被冤枉的。若真是如此，那么……
“我不知道。”师亦儒低声答了句。他的心很乱，和公孙洵一样。
“阿儒，我有些怕。”公孙洵的口中从没出现过一个“怕”字，但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他怕的不是师亦辰的手段，而是阿允兄长被害的真相。
师亦儒侧目看向公孙洵，他又何尝不怕？但有些事注定是躲不过的。
“兄长，我还是没法相信这一切都是二皇兄所为。他和皇长兄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又或许皇长兄的死真的就只是意外，只不过二皇兄借着我们的怀疑除掉了师亦風？”人总是如此的，即便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可一旦那事实不是人们想要看到的，人的本能便会想尽办法去寻找另一种可能性。
公孙洵摇摇头，否认了师亦儒的猜测，“若阿允兄长的死真的只是个意外，那些证据便没法做的那么天衣无缝。心蛊之说，即便是擅长毒术的童颜也不过只是听闻罢了。可呈给舅舅的证据却将心蛊之事说的清清楚楚。还有，师亦風死前，咱们的那位辰王兄可是只剩下半口气的样子，但一切尘埃落定后，他的身体竟奇迹般的好了。这一切又该作何解释呢？”
师亦儒转过头，目光也沉浸在外面的暗夜中，漆黑的夜色就好似二人的前路。这一次，前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们谁也不敢预料。
“兄长，”师亦儒忽然开口，言语间似是已下了极大的决心，“这世间总有一些人是我们愿意用性命去守护的，比如母妃，比如姑姑，比如阿允兄长。所以，”师亦儒忽然转身看向公孙洵，目光中不再有犹豫和不安，“不管是谁，只要做了伤害他们的事，便理应付出代价！”
望着师亦儒的灼灼目光，公孙洵也坚定地点点头，“不管是谁！”
既然做了决定，便要做好十足的准备，公孙洵与师亦儒二人重新坐下，分析起当前的局势。
“辰王与师亦風不同，他素来最得舅父偏爱，想要动他必须要有绝对的把握和确凿的证据。所以，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查清几件事情。其一、徐蔚领为什么要赌上身家性命替师亦辰说谎？其二、师亦辰的病到底是什么时候好的？难道他先前的缠绵病榻也都是装出来的吗？其三、东宫密室里的那些证据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是文珺还是别人？如果是文珺，那么文家对田家到底是一开始就虚与委蛇还是后来才倒戈相向？只有把这些都一一弄清楚，咱们才有可能扳倒辰王。”
“光是这些恐怕还不够。”师亦儒补充道，“兄长别忘了，如今陈家势力之大俨然就是第二个田家。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不及。”
公孙洵点点头，不置可否。他自是知道想要与师亦辰斗该有多难。如今的师亦辰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而陈玉嫣也已正位中宫。陈家父子皆手握重兵，再加上舅舅的信任和偏爱，师亦辰简直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眼下对于公孙洵和师亦儒来说，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然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坚定地选择走那条该走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