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嫣缓步走到田熙玥身后，声音依旧似往日那般谦卑，“皇后娘娘不回头看看臣妾吗？”
陈玉嫣的声音中明明听不出半点挑衅之意，可落在田熙玥耳中却是那样的刺耳。
田熙玥缓缓坐起身，回头时还不忘整理一下发髻，她端坐在床榻上，看着眼前依旧年轻的陈玉嫣。心中不禁暗暗嘲讽自己，和眼前这个女人争了一辈子，可最终争来了什么？不过是田家的没落和师沐寒的厌恶罢了。可即便如此，田熙玥也不愿在陈玉嫣面前低头。
陈玉嫣浅然一笑，白皙的手指在红色的嫁衣上轻轻掸了两下，这动作也引起了田熙玥的注意。“本宫尚且还是皇后，贵妃就敢僭越穿上大红色了？”田熙玥的眼中全是厌恶，语气也凌厉起来。
陈玉嫣却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角，她在田熙玥面前转了个圈，而后轻声问道：“娘娘，你说这嫁衣好看吗？当年我就是穿着这身嫁衣嫁给陛下的。你可知，那时的我和陛下该有多幸福。我们彼此相爱，相互扶持，我还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是一生一世，可直到你的出现，一切都变了。”陈玉嫣语气淡然，仿佛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已无法在其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田熙玥冷哼一声，并不接话，似乎在她的眼中陈玉嫣与师沐寒那般小儿女的情感根本就不值一提。尽管她也曾一心爱慕师沐寒，可当一个男人的心如何都捂不热的时候，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田熙玥，你可知道，是你还有你们田家一手毁掉了我的幸福。听闻昨日田大将军还在朝堂大放厥词，说陛下宠妾灭妻，这话别人说得，你们田家却是不配！”
听陈玉嫣提起亡父，田熙玥忽然激动起来，她猛然起身，一巴掌扇在陈玉嫣的脸上。“放肆，你个贱人也配提起我爹？”
陈玉嫣不闪不躲，就站在原地硬生生地接下，但她随即冷笑一声，反手就回了田熙玥一个更响亮的耳光。田熙玥被打的一个趔趄，满眼愤怒地看向陈玉嫣。“你个贱人，竟敢打本宫？”
陈玉嫣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掐住田熙玥的脖子，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张狂而诡异，“打你又如何？你可知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恨不得将你剥皮抽筋，食你肉喝你血。早在你与师沐寒大婚当日我自尽未成的那一刻，我便已下定决心，你在我身上所犯下的罪孽，我都要千百倍地还给你！我只是恨啊，恨自己不能早些杀了你们母子，不然我的允儿也不会那么年轻就没了性命！不过田熙玥，你这一生也不好过吧。每一个独守空房的夜晚，你可曾后悔当初的选择？你可知道，昨夜你跪在玉嫣宫外只为见陛下一面时，他却正与我欢好，正因为知道你跪在外面，陛下的兴致可是比平日还要高！田熙玥，你与我争了一辈子的男人，满心满眼却都是对你的厌恶。”陈玉嫣冷笑一声，随即又说道：“我都替你感到可怜！”说完这句话，陈玉嫣一用力便把田熙玥摔在地上。
田熙玥昨晚彻夜长跪，又已一日不曾饮食，自是虚弱至极，她猛烈地咳嗽着，看起来竟是那样可怜。
陈玉嫣蹲下身，双眼的阴冷仿佛来自地狱，“田熙玥，你父亲是我派人杀的！”
田熙玥忽然抬起头，眼中全是震惊，她疯了般地扑向陈玉嫣，却被陈玉嫣轻松躲过，“怎么？还想和我耍你皇后的威风？田熙玥，你们田家的气运已经到头了！”陈玉嫣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崩溃的田熙玥，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声音说道：“去死吧。你死了，我或许还会考虑留你儿子一命！”
说完这句话，陈玉嫣便转身走到方才坐着的木椅旁，随手拾起搭在椅子上的素色披风，优雅从容地穿在身上。
“陈玉嫣，你以为你赢了吗？”就在陈玉嫣走到殿门口时，田熙玥平静地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横在你和师沐寒中间的从来就不是我，是他的愚孝和师赟的野心。你们是曾经相爱，可那又如何？如今他还不是宠幸了别的女人？比年轻的、比你貌美的、比你懂得讨好他的妃嫔们大有人在。而你，陈玉嫣，之所以能一直站在高位，不过是师沐寒对你心中有愧罢了。对了，当年阮德妃的死是你做的吧？”
陈玉嫣闻言身子一紧。
“其实你不必回答，”田熙玥冷哼一声，“当年阮德妃盛宠不衰，陛下甚至还带她去了雪苑。阮德妃来自民间，没有背景，既然不是我做的，那么整个后宫之中便只有你陈玉嫣有杀她的理由。陈玉嫣，你该恨的不是我，你心中明白，却不敢面对罢了！”
陈玉嫣转过身，阴冷的目光落在田熙玥身上，“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怎么皇后娘娘临死前却还是这么喜欢胡言乱语呢？本宫可没时间与你在此耽搁，陛下说今晚还会宿在玉嫣宫，本宫还得好好回去准备才是。”
说罢，陈玉嫣便转身推开殿门，在她踏出殿门的一瞬间，只听田熙玥的声音再次传来：“本宫会赴死，请你记住你的诺言，如若不然，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田熙玥的声音中再没了往日的高傲，那近乎哀求的态度让陈玉嫣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多年大仇一日得报，如何让她不欢心呢！
晚膳时分，师沐寒如约而至玉嫣宫。宫人这边刚刚通报，早已换上一身淡色衣裙的陈玉嫣便放下手中的女红起身迎了出去。
“臣妾见过陛下。”陈玉嫣笑颜如花，微微福了福身。胡阜很有眼色地退到一旁，陈玉嫣则十分自然地走到师沐寒身边，伸手挽住其手臂。
“心烦的时候还是喜欢来你这玉嫣宫。”师沐寒任由陈玉嫣挽着，二人缓步进入殿内。
“在绣什么呢？”师沐寒一进门便见到窗边的桌子上放着针线篓子，“你贵为贵妃，这些小事交给绣娘们去做便是，何必自己辛苦？”
陈玉嫣但笑不语，走到窗边，将那条刚刚绣了一半的腰封递到师沐寒面前，“陛下的贴身之物向来都是臣妾亲手做的。臣妾不愿假手于人。这么多年，很多事都变了，但臣妾对陛下的感情却从未变过。”
师沐寒闻言不自觉地揽过陈玉嫣的肩，动容地回应道：“朕对你的感情也从未变过。”
“臣妾知道。”陈玉嫣仰头看着师沐寒，二人正对视时，胡阜的声音很不适宜地在外面响起。“陛下，玉坤宫来人了！”
一听到玉坤宫三个字，师沐寒便不自觉地微微蹙起眉来。“不见！”师沐寒烦躁地说道。
“陛下，玉坤宫的宫人是来传信的。皇后娘娘薨了！”
“薨了？”师沐寒心中一惊，转身出了内殿，胡阜的身边还站着田熙玥生前的贴身婢女。
“怎么回事？”师沐寒不耐烦地问道。
“回陛下，方才娘娘说身子乏了不让奴婢们伺候，可刚刚奴婢去送晚膳时却见娘娘……”丫鬟停顿了一下，抬眼间却见贵妃陈玉嫣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那丫鬟立即垂下头，继续说道：“上吊自尽了。奴婢们将娘娘救下时，人已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