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亦風自幼受田煜教导,对外公的感情甚至要远远胜过对父皇师沐寒的感情。见田煜陷入如此境地本就难以控制自己的师亦風再被师亦儒如此一激,顿时失去理智。
师亦風从人群中走出,跪在地上,对上位的师沐寒恳求道:“父皇,外公是冤枉的。”
看着师亦風为自己走出来,田煜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既欣慰于自己带大的孩子如此孝顺,又恼怒他不懂明哲保身的愚蠢。
当师亦風站出来的那一刻,田煜便再也没有退路了,若不将罪名尽数认下,只怕师沐寒会迁怒于太子,若真是如此,那田煜一生的筹谋便就落空了。
田煜最后看了师亦風一眼,叹了口气,终于认命地伏下身去,“老臣认罪!”
“外公?”师亦風震惊地看向田煜,却听田煜继续说道:“多年来,陛下一直忌惮田家,不仅如此,陛下宠妾灭妻,对皇后娘娘更是不理不踩,我田家乃北齐的开国功臣,凭什么要遭受这些?我不服,便想给你这皇帝小儿些教训,因此当时剿灭柔夷时便偷偷留下了申屠鄂那一族的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陛下虽已然不爱皇后,却对太子殿下悉心栽培,我便也没了那么多的怨恨。可留下来的柔夷人却已成了一定的规模,再想灭掉已不是易事,便也只能这样养着,走一步算一步了。但陛下明鉴,这事皇后和太子全不知情,皆是田煜一人所为,老臣愿领罪服法!”田煜再次叩首,一旁的师亦風却已红了眼眶。
师沐寒的眼底闪过一丝胜利者的得意,他扫视殿下众人,而后开口道:“既已有了定论,此案便交由刑部来查。陶慈安,朕将此事全权交给你,可有问题。”
陶慈安上前跪下,叩首答道:“臣定当尽力而为。”
“好,来人,将田煜压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四名禁军闻言入殿,将田煜押出大殿。看着刚刚还风头无两的柱国大将军转眼就成了阶下囚,朝中众臣不由得人人自危。
“朕累了,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若是无事便就散了吧。”师亦儒揉了揉额头,他是真的累了,自计划除掉田煜开始,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如今田煜虽已下狱,但那些终于田煜的军将还是个大问题。好在田煜一生无子,唯一在乎的便是外孙的太子之位。眼下只要师亦風还是东宫太子,那些田家的势力便不会轻举妄动。可此事却不是长久之法,总还要想些办法将那些田家军尽数安抚明白才是。
胡阜见师沐寒已疲累至极,便对殿下大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这种时候只要不是天大的事,想必没有哪个傻子会来触这个霉头。于是众臣俯身施礼,山呼万岁,而后依次退出太和殿。师亦風走在最后,他很想向父皇求情,但外公被押走时最后的眼神他是明白的,那是警告,也是外公给他上的最后一课。
师沐寒下令陶慈安查案,可就在当天夜里,田煜却死在刑部大牢,经仵作验尸,田煜乃是中毒而死。陶慈安一时慌了手脚,便连夜去雪苑寻找公孙洵,公孙洵闻言不由得沉默半晌。他知道既然田煜是中毒而死,那就一定不是畏罪自杀,在那种情况下,田煜怎么有时间给自己准备毒药。那么,是谁杀了他呢?是舅舅还是陈家?
见公孙洵也是一脸为难,陶慈安心中更是慌了。“殿下,这可怎么办呢?”
公孙洵抬眼看向陶慈安,思忖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如实禀报。想来田煜本就其罪当诛,陛下当不会怪罪大人。”
陶慈安长叹一声,点点头,“好吧,听殿下的。”
陶慈安离开后,一直站在公孙洵身边的阿萝问道:“殿下为何不让陶大人直接上报田煜畏罪自尽?陛下本就不会留田煜性命,压根就不会在意他是怎么死的。如此岂不是给陶大人省去许多麻烦?”
公孙洵浅笑着摇摇头,随即对阿萝解释道:“很显然,田煜不是自尽而死,那么是谁杀了他呢?方才我想过,若是舅父,他只需暗中告诉陶慈安行事便是。既然陶慈安不知,那么下手的便只能是陈家。田煜今日下狱,入夜便被毒死,可见陈家在刑部里也没少安插自己的势力。田家倒了,陈家便会一家独大,不管他们眼下有没有不臣之心,有些事还是要早些提醒舅父的好。”
阿萝点点头,终于明白公孙洵行事之意。心中也不由得赞叹主子未雨绸缪的心思。
次日清晨,田煜身死的消息传遍京中,在玉嫣宫外跪了一夜的田熙玥也忽闻噩耗晕了过去。
田熙玥被众人送回玉坤宫,自始至终师沐寒都不曾来看过一眼,甚至不曾问过一句。
对于师沐寒的薄情,田熙玥早已习惯,原想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求他能放过父亲一条性命,可如今却也是不可能了。
痛失亲人的田熙玥绝望且无助地躺在玉坤宫的床榻上。她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踏足玉坤宫,却在申时三刻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娘娘,陈贵妃来了。”田熙玥的贴身婢女在其耳边小声地提醒着。
田熙玥侧卧着,始终用后背对着进入殿内的陈玉嫣。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陈玉嫣福了福身,不等田熙玥说话便转身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与娘娘有些体己话要说。”
皇后身边的婢女有些为难地看了田熙玥一眼,见主子没有半点反应,便回身对陈玉嫣施礼道:“贵妃娘娘,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适,奴婢还是留下来照顾吧。”
“好一个忠仆?怎么?本宫还会害了皇后娘娘不成?下去吧。”陈玉嫣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左右两个丫鬟立即上期将床边的小丫头拽了出去。
“贵妃好大的本事,竟能在本宫这里发号施令了?”田熙玥的声音虚弱无力,但与陈玉嫣斗了一辈子,哪怕如今已是必输的结局她却仍旧不愿被陈玉嫣看了笑话去。
“娘娘说的哪里话,臣妾今日前来不过是想让娘娘看看臣妾的这身衣服是否合体?”说着,陈玉嫣便抬手脱下外披,外披之下竟是一件陈年的红色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