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煜回京后,第一个前往将军府的自然是太子师亦風。
不管田家如何,也不管师亦風如何,这对祖孙之间倒也的确是彼此信任,亲密无间的。
田煜与柔夷勾结之事,师亦風很早就知道,因此此番田煜北争,师亦風曾在朝上据理力争,想要同行。但师亦風并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争取,才让公孙洵等人对他有所怀疑。
“外公,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师亦風一进将军府正殿便立刻让人退下并紧闭殿门。他焦急地走到田煜跟前,压低声音问道。
“我是怎么教殿下的,太子,你要记住,不管遇到任何情况,你都是北齐未来的王,哪怕天塌下来也不是你慌乱的理由。知道了吗?”
人前田煜对师亦風总要有该有的恭敬,可每当只有祖孙二人时,田煜对师亦風都是异常严厉的。
“是,風儿知错。”师亦風有些懊恼地垂下头,似乎在外公田煜面前,他永远都是这般无用,哪怕如今已贵为太子,却仍旧是处处都错。
“好了,殿下要知道,我之所以待你如此严苛都是为了殿下好,只有没有弱点才能成为真正的王!”
“風儿明白!”
“柔夷那边我已稳住了,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田煜素来如此,在教导师亦風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废话,就连方才那样的安抚之言平日里也是极少的。
“如何稳住的?咱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军资去供养他们啊?”师亦風很是不解,先前户部出事时,师亦風就曾提议动用自己的私库以解燃眉之急。可当时外公却坚决不肯让自己掺和进来,为此他不得不将压力转嫁在姚韩二人身上,也正因如此才导致了假铜币一案。师亦風知道若不是全无办法,外公是不会动用这两个商贾的,毕竟他们手中的铁矿对于田氏一组至关重要,马虎不得。如今姚韩获罪,铁矿被封,外公又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师亦風担忧地看着田煜,却见田煜那张被时间磋磨的脸上忽然浮起一丝笑意。“風儿,外公早就说你是真命天子,柔夷之事本已到了绝境,可你猜怎么着?就在军中刚乱之时,下面的人竟在云阳县找到一处盐矿,要知道盐矿的利润可丝毫不逊于铁矿,虽说几处铁矿被封,但咱们的兵器早已打造的差不多了,如今有了云阳县的盐矿,何愁养不了这两万柔夷军。且这云阳县地处偏远,那么个小山沟断然不会有人发现。”
“所以外公早就派人传信,将柔夷军转移到云阳县了?”
“恩。”田煜点点头。
“两万将士转移可不是个小动静。”师亦風眉宇间仍有忧虑。
“不然怎么说天助我也呢,咱们先前选定的地方与云阳县虽看似隔着山脉,可这山却暗藏玄机。在云阳与柔夷旧址之间有一处狭长的山谷,贯通两地。我命柔夷军夜间转移,不过两日的功夫便尽数到了云阳县。眼下他们正在盐矿开采,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果然连老天爷都是帮着我们田家的。”师亦風紧蹙的眉头终于渐渐舒缓。“只是那云阳县的人……”
“无妨,已经换成咱们自己的人了。”
“如此就好,还是外公想的周到。”
“这事虽然告一段落了,可背后的始作俑者却是万万不能放过了。”田煜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杀意。
“外公是说公孙洵?”
“没错,我也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能有此等本事。只是可惜了,他是不会为我们所用的。既如此,便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田煜的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是他多年征战沙场的习惯。每每动手之前,田煜都会摸一摸腰间的佩刀,如今他虽并未将刀带在身上,可这习惯却是改不了的。
“可是雪苑的防卫丝毫不比东宫差,自公孙洵回来后,我曾几次想要派人渗透进去,但根本行不通。而且雪苑四周还有许多暗卫,就连夜探也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我不知道,这些势力到底是公孙洵自己培植的还是父皇放在他身边的。”
田煜捋着胡子,看着一筹莫展的师亦風,沉声道:“雪苑咱们是进不去,但公孙洵又不会一直不出来。”
“这个我确实也想过,可是公孙洵只有上朝时才会离开雪苑,自雪苑到皇宫虽有一段距离,可大都是闹市,若在京城内动手,这动静只怕是太大了。且他身边那两个贴身侍卫,一个是幽冥司的玉使阿萝,身手自不用说。而另一个少年,虽不知具体身份,可功夫恐怕不在阿萝之下。想要一击制胜,并不容易。”师亦風摇摇头,神色间的懊恼更多于无奈。
师亦風自幼得田煜教导,他极少得到田煜肯定,故而每每遇事想不到对策时,他常常都是这样的表情。仿佛是在自责,但实际上更多的却是怕田煜失望。
“太子殿下如今遇事能够考虑周全,当真是成长了。”田煜看着师亦風的神色,心中忽有不忍,他拍了拍师亦風的肩膀,神色也柔和了许多。
师亦風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田煜,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师亦風还未从田煜难得的赞赏中反应过来,后者便又恢复如常,继续说起了正事。
“太子说的没错,咱们确实不能在京中动手,一来很难得手,二来也容易暴露。”
“不在京中?可公孙洵连雪苑都很少出来,又怎会无故离开京都呢?”
“怎么不会呢?”田煜露出一丝老谋深算的笑,“太子别忘了,自公孙洵回来,可还不曾祭拜过那个短命的家伙。”
“师亦允?”师亦風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外公的意思是想办法让公孙洵去冥园祭拜,然后在那动手。”
田煜满意地点点头。
“说来也奇怪,公孙洵与师亦允关系最是亲厚,为何回来后却一直不曾去祭拜一二呢?”田煜一提,师亦風才觉得奇怪。
“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没脸见那个短命鬼吧。他一回来就急着在朝上弹劾太子殿下,无非是因为他认定那短命鬼是咱们害死的。可几番动作下来,却没有半点结果。像公孙洵那种心高气傲的人,怕是不肯带着这样的结果去见师亦允的。”
说道此处,师亦風忍不住叹息一声,“外公,您说,我要是告诉公孙洵师亦允不是我杀的,他可会信我?”
田煜轻哼一声,反问道:“殿下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