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沐寒缓缓坐下,沉吟不语,可想了许久却也想不出这一万私兵到底藏在哪了?
“洵儿,你说田煜把这些人都藏在哪了呢?”
公孙洵摇摇头,“一时还未想出。不过当初在南陈时,高霍便曾在涯石山行宫后藏了一支奇兵,所以说或许还有咱们忽略了的地方。”
师沐寒点点头,“这话不错,莫说整个北齐,单是京都附近,范围就是极广的,一万私兵虽不是小数目,可若分散开来倒也难寻。”
“舅舅,洵儿以为,咱们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地乱找倒还不如静观其变。”公孙洵接过话来,“一万私兵可不是个小数目,即便田煜家底再厚,也断然不会自己养着,何况自卢尚书上任以来,反腐举措层出不穷,田煜便是想贪也必然不会顶风作案。可如此庞大数量的军将若断了军需供应必然生乱,田煜如今进退两难,总会有所动作。咱们只要盯住田府近来有何异常,说不准可以顺藤摸瓜找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这方法倒是可行,只是该派谁去呢?”师沐寒想起方才公孙洵提到幽冥司结党之事,一时间竟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
公孙洵微微一笑,“想必陈老将军定是愿意出一份力的。”
师沐寒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公孙洵,“你这小子真是贼得很。陈家确实可用,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盯住田家却不是陈家父子所长,朕这老岳丈和舅哥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让他们带兵打仗没有问题,可让他们做这些,只怕会打草惊蛇。”
师沐寒的话倒是让公孙洵心里一惊,他抬眼看向师沐寒,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而后才缓缓开口言道:“舅舅,您当真这么觉得吗?北齐立国也有近二十年了,陈家能与田家分庭抗礼,难道只是因为舅舅的扶持?”
公孙洵的话让师沐寒心中一凉,在师沐寒心中不管是贵妃陈玉嫣还是陈家,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虽然如今有着君臣之别,可师沐寒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始终还是留给了这些旧人。
师沐寒不是不曾想过,是他从来不愿去想,知道公孙洵将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师沐寒才猛然觉得心中的某个角落轰然崩塌。
“你的意思是陈家也想弄权?”
公孙洵倒也没想到师沐寒变化如此之快。从全然信赖到心中怀疑竟也不过是瞬间之事。
公孙洵摇摇头,如今他与师亦辰合作,自然不愿陈家受到掣肘,更何况师亦辰身体每况愈下,陈家弄权又有何用?在公孙洵看来,陈家想要做大说到底还是为了自保罢了。
“舅舅倒也不必这般多虑,洵儿倒是觉得陈家并无弄权之意,只不过田家势大,田后跋扈,若没有权利在手,恐怕贵妃娘娘和辰王兄的日子都不会好过。陈老将军曾是外公最信任的人,他是不会做对不起舅舅的事的。”
听公孙洵这般说,师沐寒的心中好受许多,他微微颔首,言道:“是啊,陈家是不会背叛朕的。既然如此,这事便交给陈家去做。”
就在师沐寒秘密召见陈启蕃时,折了户部的田煜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公孙洵所料半点不差,万数军将的开销即便是对于手握北齐半壁江山的田煜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已勉力撑了一月,可长久下去总归不是办法。
田煜思来想去,实在别无他法,便只好吩咐近卫去将花溪巷的姚老板和韩老板请来。
花溪巷乃是北齐京都最繁华的街市,这里大都是些商贾之家,北齐的阶级制度并不像南陈那么严苛,因此商贾也能得到应有的尊重。但这些商人依然还是自发地聚集在一处,倒也不为别的,不过是图个人气和红火。
花溪巷中买卖做的最大的便是东街的姚琛和西街韩束,姚琛从事的是米面生意,据说北齐各地都有姚记分号,而韩束则是做绢布和皮草生意的,北齐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就没有谁家不曾用过韩记的布料。
这两位可是北齐出了名的富豪,便是称之为北齐首富也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富可敌国的两个人在听到田煜召唤时也不得不换上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半点不敢耽误的随田府下人一路前往田煜府邸。
姚琛和韩束几乎是同时到达田府后门,二人相见时不由得皆是一惊。
这还是田煜第一次同时召唤二人,以往姚琛和韩束虽知对方是田将军的人,可却从未在田府碰过面,今日二人相见,心中都不禁打起鼓来。
姚琛率先上前一步,向韩束拱手客套道:“韩老板好啊。”
韩束见状,连忙回礼:“姚老板,这厢有礼了。”
二人点头示意,纷纷抬手请对方先行,真真是好一幕和谐友善的场景。
姚琛、韩束先后进了田府,又被侍卫一路引到后院厢房。
两人进入房内,屋里的光线略显昏暗,却依稀能看到田煜负手站在窗边。
“二位老板来了?”随着田煜的声音落下,厢房的门也被侍卫从外面关上。
一时间昏暗的房间里便只剩田煜、姚琛、韩束三人。
姚琛与韩束对望一眼,一种不安的情绪同时在二人心中升起。
可姚琛与韩束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论起算计和心性可是半点不比朝中的大人们差。
二人别开视线,纷纷看向田煜的背影,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见过将军。”
“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不必如此客气。”田煜转过身,看向二人,但光线昏暗,姚琛和韩束都无法判断田煜此时的情绪。
二人不约而同地选择静待,毕竟在面对绝对强者的时候静观其变才是最佳选择。
果不其然,片刻后,田煜忽然主动开口,“二位老板手眼通天,想必已经听说前任户部尚书钱泽起被贬的消息了吧?”
姚琛和韩束点点头,自新任户部尚书上任后,确实给姚琛和韩束这样的大商贾带来了不少麻烦。
以往钱泽起在时,姚琛、韩束二人都能凭借着田煜的关系免去不少税款,可自卢望安上任户部尚书,他们这些商贾想要逃的一分税银都是难上加难。
田煜抬了抬手,示意两位老板落座。
韩束谦让,将姚琛让在下首的第一个位置坐下。二人坐稳后才又将目光集中在田煜身上。
“将军,这个卢尚书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自他上任以来,我们这日子可是太难过了。”姚琛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韩束虽始终未言,却也是连连点头。
“这个卢尚书?”田煜长叹一口气,才又恨恨地说道:“就是个不懂变通的算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