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堂之上,洛闵与陶慈安按着公孙洵事先的吩咐弹劾了户部尚书钱泽起。
钱泽起任户部尚书多年,虽不似黎崇那般贪得无厌,可多年来贪墨的银子也是不计其数,加之军费这笔糊涂账也一并算在了钱泽起身上,故而这位尚书大人几乎没费公孙洵多少心思便就此下台了。
而洛闵也因揭发有功,在辰王和陈翀父子的保举下连升三级成为四品郎中。
户部对于田煜和陈翀这样的权臣来说乃是必争之处,因此当钱泽起下狱后,关于户部尚书的争斗也就此拉开帷幕。户部的左右侍郎分别是田党的魏旭升和陈翀一脉的杜占青。
朝堂之上,田煜和陈翀因二人到底谁更适合担任尚书一职争得面红耳赤,虽然田煜知道钱泽起的败露极有可能就是师沐寒在背后推动着,可即便如此他也必须争上一争。
田煜与陈翀不睦多年,可如此半步不让的情况却还是头一次发生。不仅是两位老将军如此,就连平日里素来兄友弟恭的辰王殿下和太子师亦風也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公孙洵忽然大步来到殿中央,对师沐寒施礼言道:“启禀陛下,臣想举荐一人。”
“哦?洵亲王想举荐何人啊?”师沐寒饶有兴趣地看向公孙洵,他早已被田煜和陈翀吵得头大,或许此时正需要第三个人来打破这种僵持。
朝中众臣的目光都落在公孙洵身上,近来洵亲王与吏部尚书陶慈安走得极近,虽说吏部和户部品级一样,可实际上户部尚书却远比吏部尚书的职权更大,所以众人皆暗暗猜测公孙洵举荐之人定是陶慈安无疑。因此当公孙洵说出卢望安之名时,朝中众人无不面露震惊。
“卢望安?”师沐寒蹙起眉头,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是,此人是个算呆子,精于算筹,且对银子不感兴趣,让他担任户部尚书再合适不过了。”
公孙洵话音刚落,田煜便站了出来,大声言道:“简直是胡闹,户部尚书可是正二品大员,不在朝中官员提拔,却找来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算呆子?要知道户部之重足以动摇国本,岂可如此儿戏?”
“大将军说的没错。”
“这也太儿戏了。”
“这么重要的职位怎么能如此随便?”
田煜话音刚落,殿内便响起众人的讨论声,这一次,朝中众臣倒是出奇的一致,不管是田党还是陈党,众臣都觉得公孙洵举荐卢望安实在是过于儿戏了。
面对着众人的质疑,公孙洵只是淡然一笑,他再次向师沐寒拱手施礼,又言道:“陛下,卢望安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他曾是南陈的户部尚书,当初前户部尚书黎崇的贪墨之事就有卢望安的检举之功。”
“南陈的?”
“南陈的朝臣怎么跑到我国来了?”
“怕不是细作吧。”
这一次朝臣的议论声更大,一时间满朝文武同仇敌忾,都将矛头指向了公孙洵。可公孙洵依旧不为所动。
“陛下,此人行与不行还请陛下一见。”公孙洵俯身垂首,师沐寒沉吟片刻,而后才言道:“宣卢望安入殿觐见。”
胡阜拂尘一扫,尖着嗓子大喊道:“宣卢望安入殿觐见。”
卢望安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走到大殿中央,虽说左右两侧的目光都不善,可卢望安却丝毫不受影响。
卢望安在殿中站定,一掀衣摆,随即跪在地上,叩首大呼:“望安见过师二哥。”
卢望安的行为可谓是无礼非常,见到北齐陛下一不自称草民,二不尊呼陛下,却不知从哪里论出个二哥来。满朝文武皆面露怒容,唯有田煜陈翀等跟随师沐寒自南陈出来的老臣们暗叫不好。
师沐寒当年与高霍、公孙褚三人结为异姓兄弟,排行便是第二。而面前这个卢望安既然能喊出二哥,无疑是当年旧人。
不管是田煜还是陈翀,他们都知道师沐寒当年的遗憾,公孙褚的死对于师沐寒的影响是旁人无法感同身受的。若面前这个卢望安当真是当年旧人,怕这尚书之位还真有可能会落在此人身上。
“你叫朕什么?”果不其然,当师沐寒听到“师二哥”三个字时,不由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在下首的卢望安身上。
卢望安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缓缓开口道:“当年望安不过是个人人可欺的算呆子,若不是被忠义侯褚三哥所救,怕已曝尸街头。后来褚三哥被高霍所害,彼时望安只是朝中小吏人微言轻,救不下褚三哥,但为了复仇,望安一直潜身于南陈朝廷,直到洵亲王来陈,我们才合谋搅乱南陈朝局,高霍最后死于宫变,也算是对褚三哥有所交代了。”
师沐寒对于卢望安的印象并不清晰,但他依稀记得当初阿褚确实曾救过一个呆头呆脑的算呆子,那家伙还因算筹之术被阿褚举荐,入朝为官。只是官做的不大,是以师沐寒并没有太多的记忆。
师沐寒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算呆子最后竟成了南陈的户部尚书,而他此时却又跪在自己面前。
师沐寒转头看向公孙洵,公孙洵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舅甥二人四目相对,便已明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望安请起。”师沐寒缓缓做回龙椅,轻轻抬了抬手,“望安的能力朕是相信的。”
师沐寒话未说完,田煜便忽然上前拱手道:“陛下,老臣以为虽然这卢先生与您是旧识,可毕竟时间太久,人心难测,谁又能保证他就不是南陈派来北齐的细作呢?”
田煜话虽说的不好听,却得到了许多朝臣的支持。
公孙洵与卢望安早已料到田煜会有此举,二人相视一笑,而后卢望安再次施礼道:“望安还带了一份礼物。”
“哦?什么礼物?”
卢望安自袖袋中取出一本账簿,由胡阜呈给师沐寒。师沐寒缓缓展开,眉宇间立刻显出欣喜之色。
“这是……”
“南陈的账簿,这些年南陈贪腐成风,加之洵亲王与望安的里应外合,如今南陈已是一个空壳子了。”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好好好!”师沐寒一连三个“好”,足见其心中痛快。
眼见着情况越发脱离掌控,田煜更加心焦起来。他刚想再说什么,却听公孙洵与卢望安迎合道:“陛下,不仅如此,卢大人对贪腐之事还自有见解,因罪臣钱泽起之故,我北齐的财政如今也不容乐观,若能委任卢大人为户部尚书,想来北齐的经济定会得到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