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慈安的问题，公孙洵其实早有考量，他微微一笑，转而对陶慈安问道：“大人以为田煜像什么？像雄鹰？像猛虎？”
陶慈安一脸不解，他不知公孙洵为何忽然有此一问。
“田党确实在朝中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可那又如何？力量的强弱也不过是暂时的。若田煜是雄鹰，便斩其羽翼，若是猛虎，便敲掉他的利齿。没了党羽的田煜，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家伙罢了。”
陶慈安虽听懂了公孙洵的意思，可这事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公孙洵看出了陶慈安的担忧，便又继续说道：“大人觉得本王托大了？”
陶慈安摇摇头，“殿下的手段慈安见识过，自是不敢有所怀疑，可田家也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是，所以咱们不能操之过急，雄鹰的羽翼或许不能一次砍掉，但毛却能一根一根的拔。”
“拔毛？”陶慈安哭笑不得，他实在没有想到公孙洵竟会说出这般比喻。
而站在一旁的者华也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公孙洵仰起头，看着仍在努力憋笑的者华问道：“笑什么？”
“兄长对不起，我一想到田煜成了一只被薅光的秃鹰就忍不住想笑。”
“被薅光的秃鹰？”听者华这般形容，公孙洵的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上扬，几人相视一眼，厅内便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正午，陶慈安着人准备了午饭，将公孙洵留下用饭。公孙洵倒也没有客气，应邀留了下来。
陶府的菜色并不铺张，大都是些常见的饭菜。只是这酒却十分讲究。公孙洵早知陶慈安是好酒之人，故而今日来时也准备了几坛陈年佳酿。此时桌上有一壶温着的酒便是公孙洵带来的。
“上次见殿下品酒就知道您也是个行家，今日慈安准备了五种佳酿，殿下瞧瞧喜欢哪个？这是菊花酒。”陶慈安摊开手掌，从最左侧雕画着三色菊花的精致瓷瓶开始介绍，“这是九酝春酒，这是桃花酿，这是屠苏酒，这个，则是殿下今日带来的秋露白。”陶慈安一一介绍，眼中闪烁着浓烈的热爱。
“恩，都是好酒，客随主便，何况论起品酒，大人才是行家。”
“既然如此，就都尝一些，咱们慢慢饮。慢慢聊。”
“再好不过。”
陶慈安遣退了伺候的下人，亲自为公孙洵斟上一杯菊花酒，“殿下尝尝。”
“好。”公孙洵仰头喝下，“这菊花酒怎么和本王过去喝过的有所不同？里面怎么好像有果子的味道？”
“殿下果然厉害，这酒说起来还多亏了小儿顽皮，当初酿这菊花酒时，小儿年岁还小，不知怎的，竟被他丢了野果进去，我当时也没在意，可不曾想酒酿好后竟别有一番味道，自那以后，每年的菊花酒我都会放些果子进去，如此这就既有菊花的香气，也有果子酒的甘醇，便是多饮些也不醉人。”
一提起酿酒和品酒，陶慈安当真是滔滔不绝，不过此人却也不是个糊涂蛋，他当然清楚公孙洵此番前来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品酒这么简单。
既然陶慈安已经决定站队，自是要拿出最大的诚意。
二人酒过三巡，公孙洵虽并未提起什么正事，可陶慈安自己却得懂事些。
“殿下，方才您说要一点点地削弱田党，此事您打算从何入手？”
双方都是聪明人，见陶慈安主动引入正题，公孙洵自然也不必再端着。
“这两年本王不在京中，先前更是不曾关心朝中之事，本王现在急需知道田党中都有那些核心人物，他们与田煜的关系都是怎样的？”
陶慈安微微思考一下，而后回答道：“朝中归顺田党的官员足有半数之多，但这些人也并非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殿下您知道，有些时候在朝为官比平民百姓更加身不由己。”
公孙洵点点头，他知道陶慈安说的没错，当一个朝廷陷入党争，官员们想要保持中立的确是很难的一件事。
陶慈安看着若有所思的公孙洵继续说道：“田党里的核心人物主要有六个，其中安国臣已被殿下处置了，剩下的五个则是户部尚书钱泽起，吏部尚书顾离，刑部右侍郎李东甫，兵部右侍郎司徒烨以及昌国公南静山。”
公孙洵了然一笑，端起酒杯轻啜一口，而后才笑言道：“田大将军果然厉害，这管钱的，管人的，管刑法的，还有管军队的都有田党中人，难怪这些年能在朝中利于不败之地。”
陶慈安无奈地点点头，对公孙洵的话表示赞同，这也是朝中许多官员虽对田党不满，却不满公然与其作对的原因。
公孙洵在盘中夹出五粒花生排成一排，随即抬头看向陶慈安问道：“大人以为该先吃哪颗呢？”
陶慈安一愣，随即满脸堆笑，眼角的皱纹也因这笑而更加明显，他指着一颗最圆润的花生朗声道：“慈安以为先吃最肥的。”
公孙洵看向陶慈安的眼神满是赞赏，他将那颗最圆润的花生夹起放在嘴里，“嗯，陶大人选的不错，那咱们就先吃最肥的。”公孙洵转身看向阿萝，阿萝立刻自袖袋中掏出一封密函。
公孙洵将密函递给陶慈安，“大人且先看看这个。”
陶慈安接过密函并将其展开，密函中的内容不多，却让陶慈安万分震惊。
“殿下，这些都是真的？一万私兵啊？这田煜难道是要谋反不成？”
公孙洵摇摇头，“田煜只有师亦風一个外孙，如今师亦風贵为东宫太子，他自是没有谋反的理由，只是私自屯兵过万，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另有图谋，都足够灭田家九族的了。不过，陶大人不该如此惊讶才是呀，陶大人将下一个目标放在户部难道不是因为田煜豢养私兵之事吗？”
陶慈安震惊于公孙洵的洞察力，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半点不差，他微微颔首，神色比初见公孙洵时轻松许多，“殿下英明，慈安确实是考虑到田家豢养私兵之事才认为下一个该剪除户部势力，但慈安也确实是没有想到田煜竟会养了这么多私兵，上万人，都被他藏在哪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