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刑部尚书陶慈安的府邸不知因何就走了水,火光染红了京都的半边天,好在陶府老夫人正巧带着孙子辈的孩儿们回乡祭祖了,如不若不然,这老的老小的小怕还真要出了大事。
陶慈安被烟熏的满脸黢黑,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下,陶慈安仍是不顾颜面地跪在雪地中嚎啕大哭起来。
“完了,都完了。”陶慈安哭得实在真实,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
陶府众人纷纷上前安慰老爷,虽说宅院完了,钱财也损失了许多,可毕竟无一人伤亡,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可陶慈安不管,众人越是宽慰他便哭得越凶。
当夜陶慈安带着家人住进了刑部,次日便称病不朝。散朝后,师沐寒将田煜留下,话里话外皆是对田家的怀疑,不管田煜如何解释,最终都只得到一句:“若陶家再出事端,朕必严查!”
田煜虽然心里冤枉,可君臣有别,纵使田家势大,也不得不对陛下低头。
陶府大火之事,田煜心中确实存疑,可他又觉得按着自己对陶慈安的了解,他定是不会下这种血本,陶府可是陶慈安半生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一炬,寻常人又如何舍得?
可这场火又实在来的太过蹊跷,田忠和安国臣的案子刚有定论,又或者说陶慈安刚刚与田党划清界限,便就出了这种意外,莫说是师沐寒怀疑,若换做田煜自己,怕也很难不疑心。
田煜一时拿不定主意,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便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几日后,陶慈安找到了新宅,宅子所在位置竟是儒王府附近,直到此时,田煜终于可以确定,这场大火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太子府内,田煜满脸愁容地坐在上首与师亦風并排的位置。
“外公这是怎么了?”师亦風一边摆手遣退下人,一边对田煜问道。
“太子,前几日陶府走水你怎么看?”田煜直奔主题,好不啰嗦。
“不就是场意外吗?终归不是咱们做的。”
“但陛下却把这笔账算在我田家头上了。”田煜脸色不善,眼中戾气更胜。
“父皇有所怀疑倒也在所难免,毕竟近来陶慈安这老东西确实没少给咱们下绊子。不过此事并非咱们所为,父皇没有证据,单是怀疑应该没什么吧?”
师亦風尚武,完全继承了外祖家的英勇,可朝中的筹谋算计他到底还是棋差一招。
“太子殿下难道还不明白吗?真正想要搬到我们田家的不是陈翀也不是雪苑那个毛头小子,而是你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别看平日里说的好听,我田家乃是开国功臣,可这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殿下总不会不明白吧。若不是因为忌惮田家,何以先前陛下迟迟不肯侧立殿下为太子?除了旧日恩怨,难道就没有外戚干政的担忧吗?”田煜只有师亦風这一个外孙,膝下又无子嗣,是以倒也算得上是一门心思为师亦風筹谋,说话也便直来直去,随意了些。
师亦風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形势,他微微蹙眉,对田煜问道:“所以,外公的意思是,父皇已经准备对田家动手了?”
田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言道:“雪苑那小子,怕就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刃。本以为一个少年亲王不足为惧,可不过短短半月的功夫,他就折损了我两员大将。不仅如此,就连那个两面讨好的陶慈安竟也被他收于麾下。刑部可是负责刑案的,朝中官员有几个没有糟心事的?这些年,为我们所用的那些官员,要么是重利,要么是想借机往上爬,可还有不少的一部分就是看重了田家在刑部的影响。可如今,安国臣被贬,陶慈安又为公孙洵所用,刑部那里咱们怕是再也说不上话了。”
“便是如此,谅那些人也不敢因此和咱们反目。”师亦風对田家的势力还是很自信的,更何况如今他身为东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之贵重更是不必多言,即便此番田家吃了暗亏,他也不信那些从前跟随自己和田家的朝臣们会轻易反水。
“眼下确实不敢,可未来呢?”田煜显然不像师亦風那么乐观,毕竟公孙洵来势汹汹,怎么看都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这个公孙洵,自他回来就没有一日消停过,当初回来时还一副生死难料的模样,若早知这家伙如此难缠,倒不如早些料理干净了。”师亦風的眼中闪过杀机,田煜也把这话听到心里。
祖孙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眼下还不是时机,陶府大火,陛下刚刚话里话外申饬了我,若此时再对公孙洵下手,怕是徒增麻烦,咱们且先等等,寻个合适的时机,一击毙命。”
就在田煜与师亦風于太子府盘算之际,公孙洵已乘车前往陶慈安新居。
公孙洵的马车这边刚刚停下,陶慈安便远远迎了出来。
“如此寒冬,竟还劳烦殿下亲自跑一趟,下官实在惶恐。”
二人在门前寒暄一番,才先后进入陶府。
此处新居比之陶府老宅至少大了一倍。且公孙洵早有算计,故而府内的一应陈设也都置备得十分周全。
公孙洵与陶慈安一路来到正厅,厅中的炉火烧的很旺,公孙洵走到炉火边,被暖烘烘的热气一烤,反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陶慈安颇有眼力地搬来了软凳。公孙洵也不客气,守着炉火坐了下来。
“大人这里可还有什么短缺的?”公孙洵一边烤着火一边不经意地问道。
“哪里有什么短缺,这新宅不知比下官那老宅好上多少倍。慈安何德何能,让殿下如此破费。”
“毕竟是本王累的大人不得不搬离老宅,想必亲眼看着老宅付之一炬,陶大人心里也定然十分难受。这点补偿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陶大人放心,此处的一应花费都是出自本王私库,绝无半点贪墨之举。”公孙洵玩笑道,二人之间的气氛也顿时轻松许多。
“殿下,慈安有一问。”卸下伪装的陶慈安倒确有几分文人的风骨。
公孙洵抬抬手,示意陶慈安说下去。
“如今田家虽失了两员大将,可其根基犹在,殿下打算如何扳倒田家,却又不伤国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