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洵离开皇宫时,天空又飘起小雪,者华和阿萝一直等在宫门外,见公孙洵出来,忙上前为其撑伞。
“兄长今日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公孙洵嘴角微扬,可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笑意,“舅父留我在宫里说了几句话。”
者华虽心思单纯,却也看出公孙洵不想再说下去。
公孙洵走在中间,者华和阿萝一左一右地护在两侧。马车徐徐而行,回到雪苑时已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公孙洵这边刚下马车,便见府门前停了另一辆规格不低的车驾。
“有人来了?”阿萝看着那车,忍不住低喃道。
“是有朋友来了。”公孙洵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笑意中还带着几分得意。
三人下了马车,公孙洵却故意不去瞧那突然出现的车驾,径直向府门走去。
就在公孙洵左脚迈入大门时,陶慈安的声音才从三人身后传来。
“洵王殿下留步。”
公孙洵停住脚步,却并未回身,只是眼中算尽一切的笑意看起来是那么让人舒服。
陶慈安小跑着来到公孙洵面前,微微俯身颔首,“下官见过殿下。”
“陶大人?”公孙洵摆出一副诧异的样子看向陶慈安,“大人今日怎么得空到这雪苑来呢?”
“殿下,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我为何来,难道您还不清楚吗?”陶慈安一脸无奈,被人生生拉上贼船的感觉是真的很不好。
公孙洵不再为难陶慈安,他微微欠身抬手,将陶慈安请入府中。
澜月轩内,公孙洵与陶慈安比肩而坐,阿萝准备了热茶,公孙洵则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珠串一边审视着陶慈安的神情。
陶慈安等了许久,公孙洵都不曾说话,为了掩饰尴尬,陶慈安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而后才缓缓放下茶杯,对公孙洵问道:“殿下,下官只想安安稳稳地讨生活,待到年龄一到便归隐山林,过些寻常日子,您为何偏偏要拉我下水呢?”
“安稳?”公孙洵不屑地轻哼一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刑部内部已经腐败到什么样子,本王相信,没有人比陶大人更清楚了吧。你以为给死难者置办些寿衣让他们走的体面些就是最大的恩慈了吗?陶大人,你是刑部尚书,是刑法的最后一道防线,若你都不能为那些冤魂申冤,北齐的公正何在?放下大义不说,安国臣和李东甫早已投入田党麾下,你这个刑部尚书如今又有多少实权握在手里,今日即便不是本王推你一把,你以为你那两不得罪的把戏又能让田煜容你多久?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被踢出局。陶大人,这些你不会没有想过吧,还是说你打算到那一日时,泯灭了良心跟着田党做那些蝇营狗苟之事?”
公孙洵咄咄逼人的态度让陶慈安一时难以招架,相处多日,他竟不曾发现这位少年王爷竟还有这样一面。
“陶大人,你是否想过归顺田党?”公孙洵缓和了语气,忽然问道。
“从未想过!”这一次陶慈安倒是回答的干脆。
公孙洵闻言,欣慰一笑,才再次缓缓开口道:“本王就是知道如此,今日才会在殿上推大人一把。”
“殿下知道?”陶慈安困惑地看向公孙洵。
“是,本王知道。红儿的案子若不是大人故意透露,本王根本不会知道。陶大人虽然不想明着与田党宣战,可想必也是不满已久。就凭陶大人没有草草处置红儿三人的尸体,且还为他们换上新衣,本王便已明白,你与他们不是一路人。其实大人是希望本王查清田忠案,将罪人绳之以法的,对吧。”
陶慈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确实对田党众人不满已久,他们的种种罪行与窃国无异,可是殿下,田家如今仍是不可撼动,您以为陛下不知田党所为吗?”
“陛下自是知道,但眼下却也无能为力,虽然陛下培植了陈家制衡田党,可若真是撕破脸,既无必胜的把握,也容易被南陈和西奴钻了空子。”
“没错,虽然我看不惯,但我没办法,田党我惹不起,出了偷偷做些事情,别的我无能为力。更何况陶府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都系于下官一身,我这条命没什么可惜的,但我不敢用阖家上下去赌,陶某自问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陶大人坦诚的样子让人舒服多了。”公孙洵微微一笑,亲自为陶慈安斟了一杯茶。
“陶大人,如果本王能够保证护你家人安危,你可愿与本王并肩作战?”
陶慈安思索片刻,忽然起身施礼,“若蒙殿下相护,下官愿鞍前马后,听殿下差遣。”
公孙洵见状忙扶住陶慈安双臂,“陶大人不必如此。”公孙洵自怀中掏出一张地契递给陶慈安。
“这是?”陶慈安接过地契,见那位置正是儒亲王府旁边的一处宅子。
“若大人舍得,几日后便请搬到这处宅院中,此处离儒亲王府很近,亲王府中都有自己的府兵,护大人周全绝不在话下。”
“搬家?”
“是。但此事全凭大人意愿,大人若是不愿意,本王自会派遣最得力的暗卫驻守大人府外,若大人愿意,近来陶府会有一场大火,而大人则是不得已才搬到新居。”
公孙洵的话让陶慈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只略微思考一下便忽然明白了公孙洵的用意。
陶慈安再次抬头看向公孙洵时,眼中已全是坚定和钦佩,“如此釜底抽薪之法,殿下果然妙计。”
“如此看来,大人是舍得了?”
“皆是身外之物,有何舍不得的?”
公孙洵的眼底终于浮起一丝真诚的笑意,他以茶代酒对陶慈安颔首言道:“看来本王并没选错人。”
陶慈安亦端起茶盏,回礼道:“承蒙殿下看重,慈安不胜感激。”
陶慈安卸下伪装,与公孙洵于澜月轩内畅谈半日,用过午饭后方才离开。
者华不解,遂向阿萝问道:“阿萝姐姐,兄长不是不喜欢这个刑部尚书吗?怎么今日却与他聊的这般投机?”
阿萝宠溺地看了者华一眼,“傻弟弟,看人可不能看表面,你瞧瞧姐姐,能看出姐姐是北齐最好的杀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