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洵转头看了看陶慈安的脸色，这家伙倒是半点异样也没有，公孙洵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老朋友的身影，南陈户部尚书卢望安。不知为何，公孙洵心中隐隐觉得，面前这个看似滑头的刑部尚书陶慈安似乎竟与那个日日装傻的卢望安有异曲同工之妙。巧的是，二人的名中还都有一个“安”字。可这两个看似只想偏安一隅的尚书大人，心中又当真是这般想的吗？
公孙洵重新审视着陶慈安的那张笑脸，似乎那张讨好的笑脸此时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陶慈安官拜刑部尚书多年，田忠的案子若不是他主动提起，公孙洵又如何能轻易知晓。且陶慈安这两难的境地当真是陈家造成的吗？公孙洵忍不住怀疑起先前的判断。
在陶慈安的目送下，公孙洵和洛闵一同出了刑部大堂。想要查清田忠案，公孙洵还需再看看那三口人的尸体。再次来到停尸房时，公孙洵对腐尸的味道似乎已不像第一次那么敏感，他不由得想起过去曾听人说过，一些仵作遇上大案来不及吃饭时，索性就会守在尸体边上吃。当时公孙洵只当此话只是笑言，可如今想想，对于那些常年与尸体打交道的仵作来说，这些或许早已稀松平常了。
公孙洵跟着洛闵走到三具尸体旁，徐蔚领的尸体被拉走后，这里便只剩下停在角落里的孙老丈三口，洛闵掀开了第一具尸体上的白布，这具尸体是孙老丈的，除了尸斑以外，公孙洵能明显看到他手臂处淤伤，那淤伤明显是被人殴打过的痕迹。第二具尸体是孙老太的，孙老太右侧的太阳穴已被撞的凹了进去，可见她当时的必死之心。可待到第三具尸体时，洛闵却忽然停住了，他的手放在白布上，有些不忍心地对公孙洵说道：“殿下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公孙洵闻言，不由得一愣，他蹙着眉，微微颔首，示意洛闵将白布掀开。尽管公孙洵已按着洛闵的话做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看到红儿的尸体时，仍不由得双手一紧。
红儿的手脚都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形状，公孙洵知道，那必是筋骨尽断才会出现的样子。公孙洵深吸一口气，走近那具年轻的尸体。红儿的身上除了尸斑，更多的是伤，脸上，手上，脖子上。
公孙洵注意到红儿的脖颈上有一处已有腐烂的痕迹，他奇怪为何此处比其他的地方要腐烂的更快，遂凑近去看，当他得到答案后，喉咙处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吼：“畜生！”
洛闵上前盖上白布，见公孙洵情绪稳定后才又继续说道：“这样的伤，红儿身上还有许多。只是被衣物遮住了，看不到而已。”
“这田忠还是人吗？”公孙洵的眼中满是怒火，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当初若若衣衫不整被高岐拉倒嵬府的情景，心中更是一痛。
“有时候人比鬼还要可怕，不是吗？”洛闵无奈地苦笑一声，似是对这万恶世道的嘲讽。
“你说的没错，人比鬼可怕多了。”公孙洵转身欲往外走，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站定身子，对洛闵问道：“对了，我刚才看孙老丈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崭新的，这是……”
“是陶大人吩咐的。”
公孙洵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殿下，咱们接下来去哪？”洛闵跟在公孙洵身后，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公孙洵停住脚步，不答反问，“依洛大人看，咱们应该去哪？”
“若按常理自是要去那些证人家里一一盘查，可……”洛闵欲言又止。
“洛大人是想说，可是没用对吗？”
洛闵点点头，“不瞒殿下，我们已试过许多次了，没有用，甚至还有一些人连夜搬离了京都。”洛闵说这话时，公孙洵更加确定心中猜想，陶慈安虽明面保持中立，明哲保身，但他却仍是个有良知的人。
“洛大人，你认为陶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洛闵微微抬头，眼中满是疑惑，似是不明白公孙洵为何忽然换了话题，可从五品主事在一品亲王面前哪有质疑的资格，于是洛闵便只好照实答道：“陶大人是个好人。”
“好人？就这么简单？”公孙洵微微挑眉，凝视着洛闵。
“下官笨嘴拙舌，实在不知该如何说。”
“那本王换个问法，红儿的暗子，陶大人这般无所作为，你怎么看？”
洛闵抬头看了公孙洵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殿下这话不对，如今没有认证也没有物证，便是陶大人想要有所作为，又能如何作为。何况这刑部也并非是陶大人的一言堂，左右侍郎可也不是吃素的。”
“听洛大人的意思，左侍郎和右侍郎在田忠案上也插手不少。”
“他们都是田家的人，自是要插手的。”洛闵的语气中仿佛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不耐烦。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从五品主事擅自议论三品侍郎确实相当于自断前程。只不过，洛闵的反应却让公孙洵心情颇好。
“洛大人放心，本王保证，最多一年，本王定给你一个风清月朗的刑部。但眼下，咱们还是得先去那些证人家里走走。”
洛闵虽并不觉得此番行程会有什么结果，可按着流程，刚刚接手田忠案的洵亲王理应先去证人哪里核实情况。“那咱们先去哪一家呢？”洛闵拿出案宗，指着其中的两个名字说道：“这两家人已经不在京都了，您看其他几家咱们先去哪里？”
公孙洵瞟了一眼案宗，淡然问道：“这几家都有女儿吗？”
“什么？”洛闵似乎没有听清，诧异地问道。
公孙洵嘴角轻扯，并未答话，只是临上马车前不知对阿萝低声吩咐了些什么。
洛闵虽是一头雾水，但也只能跟在身后上了马车。
马车行到孙老丈家的馒头铺，洛闵作势便要下车，却被公孙洵一把拉住。洛闵不解，公孙洵却只是笑笑，“别急，咱们先看场好戏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