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外石阶上的冰雪已被宫人打扫干净,众臣按着品阶高低依次入殿,可今日朝中却比往日多了一人。
洵亲王出现在朝堂上可谓是震惊了众人,就连师沐寒都是一脸诧异,“洵儿,你今日怎的……”师沐寒话说一半,又觉不妥,遂话锋一转,又言道:“怎的这般懂事,知道为舅父分忧了?往日逼你上朝,你还不肯,今日倒是勤勉。”
按着品阶,公孙洵与师亦辰比肩立于西侧首位,而如今已位列东宫的师亦風则站在东侧首位。师亦風转身瞥了公孙洵一眼,嘲讽道:“洵亲王素来不问政事,难不成是呆的无聊,想来凑个热闹?”
师亦辰见师亦風有意为难,便转头看着师亦風,有礼有节地回应说:“太子这话可让人听不懂了。怎么?难不成我北齐朝堂每日所议之政事都是热闹不成?”
师亦風本就是武强文弱,自是比不过师亦辰的牙尖嘴利,“皇兄知道孤不是这个意思。”
师亦辰轻咳两声,淡然道:“许是我会错意了吧。”师亦辰不再与师亦風纠缠,而是仰头看向龙椅上的师沐寒,拱手言道:“父皇,阿洵身为亲王早该为国分忧,儿臣身子向来不好,阿儒年纪又小,如今北齐的亲王之中,也只有洵亲王可堪大用。儿臣觉得,不妨将洵亲王放在六部好生历练,将来也能为父皇分忧,为北齐出力。”
师沐寒赞同地点点头,他欣慰地看了看师亦辰又转而看了看公孙洵,“辰儿,你也许久不曾上朝了,今日,父皇看你面色倒是好了许多。你好好将养身子,阿洵年纪尚轻,还需你好好带他才是。”
“儿臣自当尽力而为。”说着,师亦辰又忍不住轻咳两声。师沐寒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师亦辰,见他渐渐平复,这才放下心来,转而对公孙洵说道:“阿洵,你兄长说得对,你这般年纪是该好好历练了,不如就按着你兄长所言,先熟悉一下六部的情况?先去户部如何?”
师沐寒顾自为公孙洵盘算着,可公孙洵却上前一步,对师沐寒回道:“启禀陛下,臣今日前来另有要事。”
“哦?什么事?”师沐寒眉毛轻佻,有些困惑地看向公孙洵。
公孙洵忽然一掀衣摆,跪在地上,“陛下,两年前,先太子的死,事有蹊跷,他并非是重伤至死,而是中了心蛊,被啃噬心脉而亡。”
公孙洵的声音回荡在太和殿中,朝中众臣闻言皆是心中一惊,初时众人陷入一阵沉寂,然震惊过后,殿下便隐隐传出议论声。
“你说什么?”师沐寒双手扶着龙案,身子半起未起,整个人都笼罩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回陛下,臣有证据,可以证明先太子确是被人所害。”公孙洵依旧跪在地上,双眼因激动而微微泛红。
“什么证据?又是何人所为!”两年前的丧子之痛再次被唤起,师沐寒已近乎平静的心在此刻又因着公孙洵的一句话而波涛翻滚,他的允儿,他最爱的那个孩子,不过才二十三岁便死在了那个冬日,这是师沐寒一生的痛,如今刚刚结痂的伤疤再次被撕开,血淋淋的痛让师沐寒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公孙洵双眼腥红地看向右手边的师亦風,他不等师沐寒恩准起身,便猛地站起身来,右手颤抖地指向师亦風,厉声喝道:“杀害先太子的就是他,师亦風!”
忽然被指认的师亦風立刻翻了脸,“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稍后便见分晓。陛下,先太子薨逝,臣曾见过他的遗体,先太子右手虎口处有一处青紫色痕迹,当初为先太子施针的徐太医曾言其乃是针灸所制,然而昨日,徐太医亲口承认,那痕迹乃是中了心蛊之故。”
“徐蔚领?”师沐寒跌坐回龙椅,忆起当初还是他钦点此人照看允儿的身体,若此时当真是徐蔚领所为,允儿的命岂不是葬送在了自己的手里。“来人,传徐蔚领。”师沐寒只觉胸口憋着一口气,吐也吐不出来。
在等待徐蔚领的时间里,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就连大将军田煜都不曾站出来为太子师亦風多说一句话。
师沐寒森冷的目光落在师亦風身上,师亦風被看的心里发毛,忙屈膝跪地,连连叩首道:“父皇明鉴,儿臣不曾谋害皇长兄,儿臣是冤枉的。”
“冤不冤枉,朕自会查明。”师沐寒丢下这句话便转头不再看师亦風,众人屏气凝息,都在等待着徐蔚领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徐蔚领却迟迟未到。公孙洵回头看了几次,心底渐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徐蔚领人呢?怎么还没到!”师沐寒的耐性显然也到了几点。
胡阜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询问道:“要不要奴才再派人去催催。”
胡阜这边话音刚落,方才被派去宣徐蔚领的小太监便小跑着进入太和殿。
“徐蔚领人呢?”师沐寒见小太监身后并无徐蔚领的身影,顿时大怒。
那小太监忙跪在地上,大声回禀道:“启禀陛下,徐太医他……他、他死了。”
“你说什么?”殿上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惊,而公孙洵更是激动地上前一步拉起那颤颤巍巍的小太监,“你再说一遍!”
“亲王殿下,徐太医他死了。”
公孙洵的双臂无力地垂下,一双眼愤恨地瞪着师亦風,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徐蔚领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朝中众人终究还有一个头脑清醒且敢说话的。师亦辰缓步走到小太监面前,声音不高不低,却自带威严。
小太监方才走的匆忙,又被师沐寒的赫斯之威吓得不轻,直到此时才想起将事情细细道来,“奴才方才去了太医院,徐太医今日本该当值,可不知为何,他今日却没入宫,奴才问过王太医,徐太医也不曾告假,所以奴才就擅作主张让人去徐太医家中请人,可得到的消息却是……徐太医昨夜于家中自尽而亡了。”
“你说徐蔚领是自尽?”公孙洵的目光再次落在师亦風和田煜的身上,“难怪田大将军自始至终半句辩白的话也不为太子说,原来是心中早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