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夜,直到清晨方才停了。公孙洵醒来时,雪苑的下人们正在院中洒扫,那雪看起来足有一尺厚。
公孙洵盥洗完毕,简单用了些清粥小菜,便起身往外走。
“殿下要出去?”阿萝见公孙洵披上大氅,便猜他今日又要出门。
“恩。”公孙洵看了看正在院中堆雪人的者华,眼角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你随我出府一趟,不必叫上者华了,让他玩吧。”
“今日比昨日更冷些,若无急事,殿下还是等晌午再出去吧。”阿萝隐隐有些担忧公孙洵的身子,如今主子虽振作起来了,可他的身子毕竟还未大好,若总是这般奔波劳累,阿萝实在担心他总有一天会吃不消的。
公孙洵知阿萝好意,但他恨不得立刻就见到苏韵。“无妨,我多穿些就是了。”
阿萝见公孙洵执意,便也不再多劝,她回身取了一个手炉,加好热碳,放在公孙洵手中。
公孙洵笑着接过,“走吧,咱们快去快回。”
师亦允死后,苏韵一直寡居在王府,苏家几次派人来接,可苏韵却始终不肯离开。
她与师亦允虽从未有过夫妻之实,可在苏韵的心中,先太子师亦允便是她此生唯一的男人。
公孙洵到访王府时,苏韵正独自站在书房,对着墙上那副画像黯然神伤。
然而当碧竺引着公孙洵进入书房时,苏韵却已收了情绪,端庄得体地上前相迎。
“阿洵见过皇嫂。”公孙洵俯身施礼,而苏韵亦得体地回了一礼。
“不知洵亲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苏韵虽是师亦允的正妃,可师亦允却从未带她去过雪苑。故而公孙洵对这位皇嫂也算不上多熟悉。
“皇嫂,阿洵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公孙洵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紧张与期望。
苏韵知道师亦允生前素来最疼这个表弟,所以公孙洵今日前来八成也是为他兄长而来。
“王爷但说无妨。”苏韵微微抬手,示意公孙洵说下去。
“皇嫂,我想知道,当初兄长病重时,都有何人出入过中和殿?”
看着公孙洵一脸冷素的神情,苏韵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她一直以为师亦允是重伤不治而死,可眼前公孙洵的态度却很是奇怪。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殿下的死另有蹊跷?”苏韵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她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男人是被人害死的事实。
“皇嫂,你先别激动,我现下也只是猜测。”公孙洵低声安慰着苏韵,经历过情爱与生死的公孙洵,如今更能看清这世间痴情者的诸般心思。
公孙洵忽然对眼前的苏韵生出一丝怜悯,兄长过世,苏韵身为太尉之女,本可以不必这般苦着自己,可她自请寡居于此,画地为牢,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对兄长的情谊罢了。
然而公孙洵却知道,苏韵的情谊或许从未得到过任何回应,阿允兄长或许也从未爱过她。
往日公孙洵还不懂,但如今回想起来,那些隐忍的情爱其实早已藏在雪苑中阿允兄长和嬛姐姐无数个难以言语的诸多细节中。
公孙洵试探着向苏韵问道:“皇嫂可曾注意过兄长的虎口处?”
“虎口?”苏韵疑惑地看着公孙洵,不知他所问何意。
“对,就是虎口!皇嫂可还记得兄长的虎口处是否有青紫色的痕迹。”
“有!”苏韵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最后的日子,每日都是我亲自为他擦身子的。他的虎口处,确实有青紫色的痕迹,但那是太医施针所致啊。怎么?是有什么问题吗?”
“皇嫂确定是施针所致?”公孙洵没有回答苏韵的问题,反而是继续追问道。
“徐太医是这么说的。”苏韵的眼中渐渐浮起一丝不确定。
“徐太医?”公孙洵从前一直生活在雪苑,见过的太医也不过就是王太医和赵太医两人而已,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他倒是当真不曾听过。
苏韵很聪明,她微微颔首,对公孙洵解释道:“当时父皇命王太医和赵太医负责殿下的身子,但这徐太医乃是太医院最擅针灸之人,故而也被父皇派来协助王赵两位太医。”
“皇嫂的意思是,徐太医负责为兄长针灸?”
“恩。”苏韵再次点头应到。
“那这位徐太医现下在何处?”公孙洵追问道。
“仍在太医院就职。”苏韵停顿一下,有些迟疑地再言道:“若他有问题,怎么还敢留在京都?”
公孙洵并未急着回答,毕竟没有把握的事,他向来不会胡言。公孙洵沉吟半刻,才缓缓起身,俯身施礼,“今日叨扰皇嫂了。兄长的死阿洵总要弄个明白。”
苏韵点点头,一双眼眸渐渐湿润了。“他若是为国征战而死,便算得上是死得其所,可若他是被人陷害而死,洵亲王,”苏韵深深一揖,掷地有声地说道:“还请您定要让我知道,纵是倾苏家之力,亦或是赔上这条性命,我也要为他讨回公道!”
公孙洵动容地看着苏韵,在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子身上却藏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倔强和坚持。
“皇嫂,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兄长得妻如你,是他的幸事!”
苏韵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言语。
公孙洵拜别苏韵后,并未按着承诺的早去早回。而是让车夫转而去了徐府。
徐蔚领乃是太医院针灸第一人,他手中的银针,不仅救治过皇室宗族,也为京都内的许多达官显贵都治愈过顽疾。
不仅如此,徐蔚领身为太医,还能做到不忘穷苦百姓,每月他都会在月底休沐时为百姓义诊。可以说,不管是在太医院还是在坊间,徐蔚领这三个字就是医者仁心的代名词。
今日,徐蔚领刚好休沐,而公孙洵到达徐府时,他刚好带了小厮前往东郊义诊。
“殿下,徐府的人说,徐蔚领义诊的地方并不固定,这么冷的天,东郊可是不小,不如咱们先回府吧。”阿萝打问清楚徐蔚领的行踪后,便回来请示主子。
公孙洵已在外面待了许久,身上的寒气也是越来越重,但他却还是坚持今日定要见到徐蔚领。
“去东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