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华的到来让雪苑更多了几分热闹,接连几日,者华都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公孙洵身边,他将两年来在纯阳子身边的见闻一一叙说。
看着者华眉飞色舞的样子,公孙洵的心中总算得到一丝安慰,对于已故的纯阳子真人,公孙洵的心底充满了感恩。
者华身世很苦,好在有纯阳子的爱护和教导,才让这孩子千疮百孔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治愈。
这一日,者华再次来到澜月轩,却见公孙洵已穿戴整齐,似是正要出门的样子。
“阿洵哥哥要去哪?外面下雪了。”者华说着便走到公孙洵身后,利落地接过奴婢手中的大氅,为公孙洵披上。
公孙洵将领口收紧,“去趟儒王府。”
自师亦儒上次离开,足有半个月没再出现过,公孙洵知他在躲自己,也知他因何在躲,那家伙自幼便是如此,但凡遇到事情,便会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儒王府?可是北齐最小的那个亲王?”者华走到公孙洵身边,眼中充满了好奇。
公孙洵点点头,“走吧,一起去。”
公孙洵带着阿萝和者华一同出了门,今日的雪下的格外大,三人不分尊卑共坐车内,轿厢外,马夫双手插在袖管里,厚厚的毡帽上不多时便是白花花一片。
自雪苑到儒王府几乎跨越了半个京都,好在马车内放有炭火,不然以公孙洵的身子,怕又要发了旧病。
“阿洵哥哥,童姐姐说你身子还未大好,怎的偏要挑这大雪天出门呢?”者华虽也生在北齐,可边境较之京都还要略暖一些,冬季虽有雪,却也不似京中这般大,这般密。
公孙洵微微一笑,“这里的冬日,十日也有五日是在下雪的,要想寻个无风无雪的天可是太难了。比起雪后的大风,这样的日子倒还是暖和的了。何况,也只有让那小子心疼,他才能乖乖就范。”
者华有些不解地看了阿萝一眼,却见阿萝半点表情也没有,那张冷清的脸上,既看不出疑惑,也看不出了然。
“王爷,儒王府到了。”马夫“吁”了一声,随即勒停了马车。
“者华,去叩门。”
“是。”者华一掀帘子,利落地跳下马车,公孙洵微微掀开窗子上的棉帘,看着者华轻轻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王府内很快就有人应门,者华与守门的小厮交涉一番,才又重新走到马车旁。“阿洵哥哥,那人说儒亲王不在府内,但他留过话,若是兄长来了,便请在府中稍待。”
公孙洵微微颔首,而后在阿萝和者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并由王府小厮引着进入府中。
这还是公孙洵第一次来到儒王府,两年前他离开京都时,阿儒还同他一起住在雪苑。
自师沐寒建立北齐至师亦允身死,北齐的亲王总共只有三人,便是皇长子师亦允,皇二子师亦辰和嫡皇子师亦風。所以,当初师亦允死后,师沐寒忽然下旨封册封尚未及冠的公孙洵和师亦儒为亲王时,几乎可以说是震动了整个前朝和后宫。
不过也正因这册封太过突然,身为亲王的师亦儒并没有立刻就拥有自己的王府,直到公孙洵离开北齐半年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搬离雪苑,住进了如今的儒王府。
若说宠爱,师沐寒对师亦儒的宠爱绝不亚于任何一个皇子。虽说自阮德妃薨逝,师亦儒便被养在雪苑,可与那些被放弃的皇子不同,师亦儒离开皇宫全是阮德妃的遗愿,而并非师沐寒之本意。
曾经师沐寒最寄予厚望的儿子便是长子师亦允,而他最偏爱的则是因先天不足而身体虚弱的二子师亦辰,可自打师亦儒出生,特别是阮德妃薨逝后,师沐寒对师亦儒的偏爱便与日俱增。尽管这位小王爷似乎并不怎么领情,却也毫不影响师沐寒三天两头就往儒王府送些赏赐。
公孙洵与阿萝、者华一同进入王府大门,只是一门之隔,公孙洵便觉得温度似乎大有不同。
再细看王府地面,竟无半点积雪。
“这是怎么回事?”公孙洵转头对王府下人问道。
“回王爷,去年冬日我们殿下生了一场病,冬日很是畏寒,所以陛下恩典,下令工部将整个王府都铺设了地龙,故而府内总要比外面暖和些。”
“整个王府?都铺了?”者华咂着嘴环顾着偌大的王府,忍不住嘟哝道:“这一日的炭火怕是都够寻常百姓几年用的了。”
“这位小哥说的是。所以我们殿下平日里也不许我们浪费,只是近来或是知道王爷要来,才吩咐我们每日熏着。殿下说王爷身子不好,万不能着了寒气。”
师亦儒府中的下人很是有礼,即便对待者华这样的无名随从也不曾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态度。
公孙洵微微一笑,“看来他是知道我要来的。”
那下人恭敬地点点头,“王爷里面请,殿内已备好热茶。”
公孙洵三人跟着王府下人一路向正殿走去,儒王府的正殿名曰:念昔殿。看着师沐寒亲手题的匾额,公孙洵的心底不由得涌过一阵酸涩。
“念昔殿?怎么有点……”者华微微转头觑了公孙洵一眼,硬是把那个“娘”字咽了回去,尽管者华还不知这小王爷与阿洵哥哥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他总还不至于半点规矩也没有。
公孙洵并未看者华,却已猜出他话中之意,“念昔,念昔,念之往昔,然昔日斯人逝,念之又有何用?”
阿萝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眼底的忧伤亦蔓延开来。
服侍公孙洵的下人是个极有眼色的,见三人在殿前变了神色,忙上前欠身道:“王爷,外面冷,您还是请入殿内休息吧。”
公孙洵微微颔首,也不多言,抬脚跨过门槛进入正殿。
这种时节,不管是达官显贵的府邸还是寻常百姓的草屋,都必是要燃上炭火的,可这念昔殿却因着地龙的缘故并未再燃炭火。可即便如此,众人一入大殿还是感到一股热气扑在脸上。
公孙洵看了看桌上早已摆好茶点,蹙着眉,转头问道:“你家殿下早知我今日会来?”
那小厮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是,殿下是前几日才让我们日日准备的。奴才猜着,殿下大抵是知道您会来,却不知王爷到底何时会来。”
“我知道了。”公孙洵很随意地择了张椅子坐下,他顾自斟了杯热茶,茶水显然是刚刚沏上的。
公孙洵轻啜一口,而后抬头问道:“你们殿下现下在何处?”
“这个奴才说不好,不过今日赵医女休沐,殿下许是去赵府了。”
公孙洵微微点头,在这偌大的京都中,能让阿儒愿意亲近的,如今怕也只有他与嬛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