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将马拴好,缓步走入正屋。云安子的家不大,只是几间草屋,收拾得却纤尘不染,足见此人心性。
正屋的木墙上挂着一幅地图,好像一只展翅飞舞的蝴蝶。泰平觉得十分有趣,站在地图前仔细观察。地图上的山川、河流与城镇的名字奇怪,绝非为亚夏大陆各地所绘。
“宇文长空大哥说,云安先生去过尘服大陆,莫非这就是尘服大陆的地图吗?”泰平问道。
“正是。”云安子倒来两杯水,放到一张木桌上。
“我听说云安先生酿酒技艺精湛,不知道可否品尝一番呢?”冷月迫不及待地问道。
“哈哈,好,好,冷姑娘真是一个性情中人。”云安子说完,走到隔壁屋去,捧来一个大酒坛。
“这是在下新酿的竹叶青,冷姑娘尝尝如何?”
“多谢云安先生。先生且为泰平讲一讲尘服大陆吧,我自己一个人品尝便好。”冷月嫣然一笑道。
“哈哈,好。”
“云安先生在尘服大陆游历多久?”泰平问道。
“五年。尘服大陆比亚夏大陆小得多,如同一只飞于海上的色彩斑斓的大蝴蝶,因而被亚夏大陆学士叫做蝴蝶大陆。其实,尘服大陆的蝴蝶叫法,更在于其内海之名:蝴蝶海。”
“原来如此。”泰平点头道。
“蝴蝶海连接大陆的四大半岛。阿雅半岛位于西南方,西海岸紧邻浑海,南有幻海与火海赤潮连接;奥斯半岛位于东南方,夹在幻海与尘海之间;月牙半岛位于东北,东方是尘海与绿海相连,北有影海与冰海相连;玻佤半岛位于西北方,西海岸以西是浑海,北方有影海与冰海沟通。”
“据我所知,玻佤半岛最先崛起,涌现了灰羊与黑羊王朝吧!”
“没错。后来,月牙半岛的大月国白羊王朝强盛,成为尘服大陆最强大的力量,左右尘服大陆沉浮数百年。”
“倒是与帝国很相像。”
“白羊王朝与银夏帝国绝没有可比性。亚夏大陆疆域广阔,如同世间的定盘,好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亦如一艘扬帆起航的大船。”云安子提高了声调说道。
“云安先生也遍走亚夏大陆吗?”
“那倒没有。毕竟亚夏大陆神秘之地太多,有些可能是神在主宰,凡人是打扰不得的。”
“据学城典籍说,亚夏大陆极北抵近冰海,极南则达至火海,可谓冰火两重天。如果从亚夏大陆东方出发,纵然船队能够远渡重洋,也极难绕过这冰海与火海,到达大陆西方的尘海海域。因此,两个大陆间的往来,就极其依赖金角湾的畅通。”
“没错。金角湾湾道狭长,足有数十里,连接尘海与绿海,使两大陆隔海相望,距离最近之处只有十里之遥。不过,金角湾内漩涡礁石极多,只有夏季较易航行,商船可以穿过海湾,通向冰海海域,抵达沙罗半岛高寒之地。”
“先生去尘服大陆的目的,就是为了了解梵教吗?”
“梵教在亚夏大陆流传数百年,不仅没有被七子之教压制,反倒是越来越植根民间,必定有其与众不同的教义。既然我辈自诩亚夏文明昌盛,就必须拥有开放包容的心态,了解域外之教的根本,否则怎么保住亚夏族的文明呢?”
“泰平没想到,我居然能在偏僻乡野之中,听到这样心胸开阔的谈吐与见解,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泰平大良太客气了。”云安子笑道。
“先生认为,梵教真的与众不同吗?”泰平问道。
“若从安抚人心的角度来看,梵教更适合普通百姓,可以帮助国君更好地统治天下,维护高高在上的地位。不过,如今梵教出现两派之争,分别是激进派与保守派,谁能胜出可不好说。”
“据说,梵教激进派形成了一个组织,自诩‘圣光堂’,以太阳神的使者与先驱者自居,要在亚夏大陆掀起腥风血雨。”泰平说道。
“泰平说得没错。‘圣光堂’以十方大师为首,塔里布、虚度大师等人皆在堂中,希望推动梵教成为亚夏第一大教,取代七子之教的地位。”
“圣光堂的野心果然不小。”泰平一边说,一边看着冷月。
冷月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一坛酒已经下去一半了。她的脸上一片桃红之色,显得如此可爱,倒让泰平不忍发作,责骂她贪酒了。
“哈哈,冷姑娘果然是酒中巾帼,真是令人敬佩。对了,我去给冷姑娘取点下酒小菜来。”
“先生千万别惯着她。”泰平连忙拦住云安子。
“云安先生,你再说说,梵教保守派准备如何应对吧!”冷月一边喝,一边朝泰平做了一个鬼脸。
“如今,安兰寺的安心大师、问心寺的问心大师、无心寺的无心大师、飞马寺的虚石大师、凌云寺的凌云大师、终山寺的终心大师以及西塔寺的渡心大师正式联手,提议打造‘大乘堂’,旗帜鲜明地反对圣光堂,希望与亚夏教派相生相长。”
“据我所知,圣光堂与亚夏堂关系密切,似乎是项公有意为之,想将梵教立为亚夏国教。”
“昭皇在世之时,梵教未能脱颖而出,如今亚夏大陆局势风云变幻,各方势力都耐不住寂寞了。我听说,项公、燕伯与蒂戈对梵教非常支持,正在游说更多的贵族信奉呢!”
“圣光堂有亚夏堂作为支撑,大乘堂该依靠谁呢?”泰平问道。
“飞马寺与无心寺都在京师,想必盐商帮会必将全力以赴,怂恿大乘堂对抗圣光堂吧!”冷月微微笑道。
“冷姑娘说得不错。眼下,大乘堂将堂址定在凌云寺,七位大师已经齐聚在凌云山。”云安子说道。
“如此来看,亚夏大陆的局势将更微妙了。”泰平感叹道。
“大良到我山野草庐,恐怕不是为了感慨吧!”云安子微笑道。
“宇文长空大哥说,先生是一个人才,能够帮助泰平改变苍陵面貌,所以我才亲自登门拜访。”
“哈哈,我在山中待得日久,早就忘记治国理政之事了。”
“云安先生这话不老实啊!”冷月摇头道。
“哦?何以见得?”云安子笑问。
“若你没有心思出仕,何必远赴尘服大陆游历,了解梵教教义,又打听圣光堂与大乘堂呢?”冷月眨巴着眼睛说道。
“呵呵,姑娘的话说完,我倒无言以对了。”
三个人正在说话之时,有人在小院外高声呼喊。
“云安先生在家吗?我们想买点酒吃啊!”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云安子走出屋子,泰平跟在他的身后。泰平向院门方向望去,看到门外站着两个人,全都是一副猎户打扮。其中一个高头很高,长着一张方脸;另一个身材不高,一直摇摇晃晃,显然已经喝了酒。
“实在不好意思,我家的酒不卖的。”云安子客客气气地说道。
“哎,咱们兄弟又不是不给钱。”两个猎户一边说,一边走入了小院。
“我家里还有客人,两位若想喝酒,还是回家去吧!”云安子面露怒色。
“客,客人,咱,咱们不也,也是客,客人吗?”那个喝了酒的猎户嘟囔道。
说罢,两个猎户已经到了泰平、云安子近前。突然,那高个子猎户目光大炽,往云安子身上撞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刀,恶狠狠地刺向云安子的胸口。与此同时,另一人向泰平脚下倒来,双手各执一刀,猛砍泰平的双腿。
泰平今非昔比,武功境界超然,达到遇事不惊的程度。他长袖轻拂,将高个子的刀卷住,抛向了远处,左脚轻轻点向另一人的天灵盖,一下子化解了危机。
两个刀客身子倒退,双手各掷出数把飞刀,击向了泰平两人。同时,小院外的远处树丛中,又冲出了两人,各执弯刀飘入院中。泰平背负黑白剑,却没有抽剑在手的意思,双袖轻轻一荡,便将飞刀尽数卷住,再弹射到了树上,打出了“仁义”两字。
这时,四个杀手织成了一张刀网,将泰平罩在其中。刀风阵阵,吹得院中草木乱飞,若是寻常之人,早死了一万回。泰平看得出来,四人中任何一人的功力,都称得上武林高手。
泰平本不想伤人,无奈四人攻势不减。无奈之下,泰平脚步稍微加紧,如蝴蝶穿花一般,竟将四人的刀全都夺到手中。
正当四个刀客愣神之际,泰平双手发力,将那些刀扭成花状,轻轻地掷到地上。“刀花”一下子没入土中,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孔洞。
“真没想到,泰平的功夫已至如此境界,妖刀门下甘拜下风。”高个子刺客摇头叹息道。
“你们每一个人的武功都不俗,为什么做这样的卑鄙之事呢?”云安子怒斥道。
“云安先生,他们一定是亚夏堂派来的。”冷月早走出了草庐,紧紧盯着四个刺客。
“你们受人指使,泰平不怪你们,只要说出何人主使,我就放你们走。”
“泰平以为杀了我就有用吗?亚夏堂的实力是你无法想象的。哈哈哈,你不要寄希望于抗衡亚夏堂主了,甘心接受被击败的命运吧!”一个刺客笑罢,嘴角竟流出了血。
“不好,他们要服毒。”冷月刚说完,另外三人均倒了下去。
泰平冲到那高个刺客面前。此人面情痛苦,嘴角的血如同蚯蚓,两只眼睛向外凸。
“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
“妖,妖刀魔王。”
“他是谁?”
“亚,亚夏堂的,副,副堂主。”
“亚夏堂主是不是项公?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对付我?”泰平吼道。
“我,不知道谁,谁是堂主。他,要去,去玄机峰。”
“什么?玄机峰?”
“他要,要亲手除,除掉箴言堂……”高个子话未说完,头一歪,死了。
“项公莫非要夺巫医树皮?宇文大哥出发去玄机峰,岂非将遭遇不测?”冷月焦急地说道。
“吉人自有天相。”泰平安慰冷月道。
然而,吉人一定会有天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