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贤坐着马车行进于兰岭南坡的时候,泰平与冷月正骑马走入了云安山的山谷。
云安山位于青冥湖的东南方,与月夜山相隔数十里,乃是苍陵王国南部王道的必经之路。云安山不是名山大川,更没有名胜古迹,亦非超然于世的圣坛或灵地。
山间溪水潺潺,轻缓地流出山谷,隐没于荒草之间,汇入远处的冥水。密林深处有野兽出没,荒草丛中彩蝶飞舞,一只云雀冲天而起,仿佛一位武林高手,以一个华丽的旋转身姿,飘向云安山的后方去了。
山谷内两侧高崖叠起,如同两座天然的石门。崖上古树参天,大大小小的鸟巢星罗棋布,仿佛无数的守卫,提醒进山者小心。
谷中深处传来歌声,激荡昂扬,振动林樾,令人听来十分振奋。山谷远处的鸟儿或聚或散,若有若无,鸣叫之声时断时续,仿佛与那歌声相和。
源溪而行,沐野放歌,天光正好,一派祥和。
泰平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好像沉浸在山光水色之间,变成了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无拘无束地飞来荡去。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冷月相伴,畅游于山川大湖,领略世间的美好。
如果不是以苍陵大良的身份游历,那该多么好啊!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身边的冷月。冷月优哉游哉,嘴角含着笑意,打量着云安山山谷,好像真的是来游野踏青。
“冷姑娘没有吵闹着喝酒,倒是十分难得的啊!”泰平打趣道。
“嗯,宇文大哥说云安子是一个酿酒高手,他酿酒的功夫还是向云安子学的呢!”冷月回答道。
“尽管与宇文大哥相处时日极短,我却感受到他侠义的本色,体会到他敢为天下先的勇气与胆识。”
“呵呵,说到底,你觉得宇文大哥和你相似,所以才自吹自擂罢了。”冷月掩嘴笑道。
“难道我在你的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泰平假装生气地说道。
“好了,人家在逗你呢!听宇文大哥说,云安子出生在廊中重华山下的星光镇,家族在当地是很有名气的呢!”
“一个人出身如何不重要,关键在于如何立身于人间,用言行引导世人走向光明。”
“难道你要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做一个一心为公的侠者吗?”冷月问道。
“即使不成为侠者,也要有一颗侠者之心啊!”
“你要这么想的话,恐怕一定会失望的。”冷月撇了撇嘴道。
“为什么?”
“改变亚夏的变天者是神圣的人,老百姓可做不到,只要吃饱穿暖就很好了呀!”冷月瞪大了眼睛说道,好像不认识泰平似的。
“有时候,冷月倒是一个真正懂得致简大道的人呢!”泰平叹息道。
“说到致简大道,父亲倒是挺推崇史梅公的呢!他说,史梅公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他的人格魅力足以感染他人,以至于追随他的显赫人物极多。”
“其实,我现在也有点迷惑,不知道是不是该重新审视一下,我对史梅公莫非真的有偏见?”
“也许你只是没有过了关于家族预言的那道坎而已。”冷月安慰道。
“换个角度来说,史梅公如果真是一位罕见的大贤,令昭皇主动加入了预言堂,亦能吸引众多高人追随,那么他现在的做法就更有点神秘莫测,不符合他的贤者风骨。”
“莫非他被亚夏堂主项公胁迫?”冷月问道。
“据周默大隐说,史梅公的内力已至化境,虽然眼睛不可视物,其心剑境界达到了剑圣程度,项公若控制他恐怕不易。”
“你不是说,史梅公有一个儿子叫史本道吗?项公难道抓史本道当作人质来威胁史梅公吗?”
“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史本道功夫不弱,似乎已经是亚夏堂的人,以至于我才认定史梅公与项公是同党。”
“我实在是猜不出来了。反正,史梅公总不会是另外一个人吧!”冷月摊手道。
“另一个人?你倒是提醒了我。冷前辈说过,庄乙本是史梅公最信任的弟子,过去从来都是形影不离,自从昭皇去世之后,两个人就从来没有再一起出现过。”
“你怀疑盲眼预言师是假的,乃是庄乙乔装改扮?”冷月惊呼道。
“你能假扮占尘、苑苍月,庄乙假扮绝非没有可能。”
“可是,庄乙为什么这么做呢?”
“也许庄乙才是真正的野心家,想要控制亚夏堂与武林,帮助他登上武林至尊的宝座,坐上代表亚夏权力巅峰的血王座。”
泰平说到此处,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好像真的相信这是事实。冷月也勒住了坐骑,吃惊地看着泰平。
两个人没有说话,如同两尊石像一样。两匹马不明所以,吃着脚下的吐着清香的青草,跑到溪边喝起了水。
“这可能吗?”冷月问道。
“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但愿这不是事实。”
“庄乙的确像消失了一样,许久没有出现在世间了。父亲曾说过,庄乙一直表现得谦恭、贤德,追随史梅公大预言师四十年呢!”
“好了,咱们先别说庄乙了,云安子的云安居到了。”
两个人向山谷深处看去,见到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院,坐落于溪畔。小院的篱笆墙不高,随山势起伏,如同波浪一样。院墙内外古松参天,好像为小院搭了一个天然凉棚。
他们骑马到了院门前。两扇柴门不大,如同一只人手,合上后恰似双掌合什。院子里有一个人正在忙碌。他穿着一件麻布衫,戴了一顶大草帽,正为菜园施肥。
院子的角落堆着柴垛,还有一些摞在一起的酒坛。几只母鸡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正在追赶一只松鼠。
“敢问,这里是云安子先生的家吗?”冷月开口问道。
“门没关,请进吧!”那人没有回头,朗声答道。
泰平与冷月下了马,推开院门进了小院。那男人站直身子,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回身看着两个人。此人年近四旬,鼻直口正,留了三缕不长的胡须。他的眼睛很明亮,给人一种正直的感觉,令泰平非常舒服。
“先生好,在下名叫泰平,这是我的,嗯,好朋友,名字叫做冷月。”泰平介绍道。
“哈哈哈哈,早听说变天者泰平一表人才,乃是一位雄才大略的英雄,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啊!”云安子朗声道。
“先生谬赞了。”泰平说道。
“哎呀,朋友自远方来,怎么可以光站在院中说话?赶快到屋里坐。”云安子说罢,请泰平与冷月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