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玄风道人微皱眉头,长风的举止像极了记忆中的逍云,不服管教,跟北辰臭味相投,这两个家伙都是青龙门长老的噩梦。想当年,玄风身为管事长老不知道帮这两个家伙“擦了多少屁股”。长风的到来,似乎意味着自己平静的生活又一次走到尽头。想到这里,玄风道人竟微微有点头痛。
琉璃轻轻碰了一下长风,在琉璃眼神的示意下,长风才意识到玄风向他投来探问的目光。长风马上装出恭敬的样子,微微欠身,似乎他正在认真听着玄风的话。
玄风问长风:“你是否愿意留在青龙门?”
长风犹豫着不知道怎样回答,他现在当然不愿意留在这里,他巴不得马上离开青龙门去找三京。琉璃又是轻轻碰了一下长风,用凌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长风在这样的眼神里看到一顿拳打脚踢,他心里无奈一叹,嘴上恭敬回复:“我愿意留在青龙门,恳请长老念及我们曾帮过青龙门,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
玄风点点头:“灵月目前带队在外执行援助任务,待她回来之后我会跟她说明情况,到时候由她决定要不要收你当徒弟。”
长风恭敬双手合十:“感谢长老。”
“你先出去等待片刻,会有弟子带你去休息的地方。我还有些事情要跟琉璃单独聊一聊。”
长风走出青阳殿斜斜地靠着墙壁上,静静望着夏夜晚空出神。青龙山的夏天跟渭城的夏天很不一样,这里的夜风特别清凉,像是渭城的秋天。长风想起过去几年常在晚秋的夜风里喝酒,一喝就是半夜,常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过去。也许季节问题,每次到了秋天人就特别容易感伤。有时候他甚至感慨自己怎么越来越像三京,那么容易伤春悲秋。
这里就是云叔成长的青龙门,不知道那些年云叔会不会常常在青阳殿被训,他会不会也像我这样,背靠着墙壁发呆。又或者,他花半天时间躲在某个角落,只为等待喜欢的姑娘出现,远远地瞟上一眼,然后跟自己说,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可以好好睡觉去了。
过去每当云叔喝到醉醺醺的时候常会说起自己的情史,长风总是觉得违和,似乎一个大胖子不配拥有爱情。云叔像是透过长风的神情听到他的心声,总是扯着喉咙批判长风那是赤裸祼的歧视。
云叔说他以前并不是胖子,因为情伤而暴饮暴食,结果胖得无法控制。云叔曾自嘲,一寸肥肉三尺相思。说到这里,云叔把肚腩拍响,“这里头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其实故事也并不那么复杂,就是云叔最爱的姑娘爱上了自己的好兄弟。
云叔最爱的姑娘后来成了三京的师父,也许她很快也成为自己的师父。想到这里长风有几分感慨,长风其实更愿意叫她“师娘”。后来听说这位美道姑亲手安葬了云叔,云叔就长眠在青龙门的墓园中。
“你好好留在这里,我要走了。”琉璃走出青阳殿,对发呆中的长风说道。
“哦……”长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早已预见的结果。琉璃只负责把他送到青龙门,也许这相伴的一程就是他们此生最大的交集。
琉璃难得地对长风笑了一下,轻轻挥挥手算是道别。
长风看着琉璃的身影一路远去,心里突然萌生出几分不舍,就当琉璃快要融入夜色里,长风突然大喊了一声“喂!”
远处那道修长的身影停了下来,转过头望着长风。长风对自己的举动有点愕然,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停琉璃,还能说什么呢?
“我们还会见面吗?”长风犹豫一下说出这么一句话,他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心声,只不过他找不到说出真实想法的理由。那一刻他明明想说“你以后会回来看我吗?”
琉璃似乎不太明白长风为什么要这样问,能不能见面又不是自己能决定,这不是看老天安排吗?除非……他希望我主动我回去看望他。
“随缘吧。你好好在这里待着,说不定哪天时机合适,我会再路过青龙山。”
“我们算朋友吗?”长风又问了一句。
“算吧!”
“以后有困难记得来找我,风爷会罩着你!”长风眦着牙大笑。
“好,那你要好好学艺,以后还我人情。”琉璃同样笑着回话。
“再见!”
“再见。”琉璃又向长风挥手。黑色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夜色中。
长风郁闷的心结像是被这几句打开了,似乎收获到一份宝贵的礼物。长风的朋友不多,除了三京之外似乎还真没有朋友。神音、赤瞳、翼只是三京的朋友,长风并没有跟他们共历生死,彼此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入。何况这两年来,长风一直刻意把自己隔离起来,“猎神”小队的其他成员被他挡在心扉之外,无法走入他的内心世界。就算最好的兄弟三京,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如当初那么亲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谈心,各自有了秘密,这些秘密拉远了彼此的距离。这几年来,长风一直生活在自责和孤独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几天前的相偎相依促成了什么变化,长风融化了琉璃的坚隐,琉璃融化了长风的逞强。当他们在醉意朦胧中倾诉心声,他们的灵魂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近。不知不觉,他们的命运轨迹已经纠缠在一起。长风无法忘记那种轻松自由,像是把心中所有沉重的东西都卸下来,似乎那时候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我,才是那个所向无敌无畏险阻的长风。
长风开始有点明白云叔常常说的那句话,强大的力量并非来自愤怒和怨恨,而是来自无畏。
在这离别的一刻,长风竟然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他的生命里又有了希望,像是苍白的世界里照进了一缕阳光。
琉璃离开没多久,一位青龙门的男弟子带领长风到休息的地方去。长风认得那里,几年前他跟云叔到青龙门探望三京,当时三京就住在那几间偏房。男弟子跟长风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离开了。长风坐在小院子的石凳上,静静地想着一些事情。
虽然他现在身在青龙门,他还是惦记着三京。之前琉璃的话给了他启发,以他现在的实力只会成为三京的负累,他必须找到冲破锁魂咒的方法。他也隐约感觉到这世上只有悟空可以帮他解决这个问题,长风希望尽快找到他。
对长风来说,灵月不在青龙门是一个机会,在这段时间里他相对比较自由。长风琢磨着要怎样才能顺利逃离青龙门,想来想去似乎都没有太好的方法。他无法突破七灵御壁,这是目前最大的障碍。早知道有这样一天,他就应该好好跟云叔学习术法。
冥思苦想到夜深还是没有收获,长风有点泄气,走出小院子深深吸了几口气。不经意间,他看见远处藏在淡淡云雾之中的玄冰宫,他脑袋里闪过一位紫色长发的姑娘,他记得三京说过那位少女名叫薛冷心,她长年住在青龙门的玄冰宫里。长风高兴得直拍手掌,似乎找到了突破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