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之下,奔马如飞。
经过几天的急行军,缇韧率部下一路向北,翻跃了贲国与济国界岭漆谷峰后,进入到济国境内伍岭与共云山间。这一带地势极其平坦,是非常适于耕种的平原。令缇韧惊讶的是,济国丝毫没有受到旱情影响,与雷霆开战也未令国民觉得紧张,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济国调动了一支骑兵部队,在漆谷峰北一处驿站迎候。为首的一人正是叔齐,缇韧曾在金庭王宫见过,知其是济国的大良。
叔齐年过四十,体型微胖,白净的脸膛,蓄着长须,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端坐在马上显得十分稳重。叔齐有一个独生女儿,名字叫做叔芸,不仅长相非常出众,而且剑术非常了得,在廊中颇有点名气。
缇纣本与济国侯魏抒有亲戚关系。听说叔齐之女如此出色,缇纣曾打算为缇韧提亲,但被缇韧婉拒了。
驿站周围已经扎下了大营,周围已经点起了火把。
太阳已经西沉,夏夜悄悄降临,使得泛着热浪的大地稍稍沉寂,一轮弯月渐渐升起。乘着皎洁夜色,叔齐迎上前来,向金亭王缇韧拱手致意。
“叔齐奉济国侯之命,特地在此恭候金亭王,大王一路辛苦了。”叔齐喊道。
“有劳大良入夜在此等候,缇韧实在是于心不忍哪!”
“金亭王率王师北上,讨伐廊中区搅局之国雷霆,于亚夏大陆各国皆是福音,叔齐就是等上一夜也是值得的。”
“雷霆王姬虞与郎玄暗中勾连,在昭皇天祭比武大会栽赃陷害先父,此乃缇韧家仇。济国侯张正义,举明师,实在是令缇韧感动。”
“雷霆借海盐出口之利,一直压制廊中区各国,甚至不惜搅乱亚夏大陆供应,这样的王国与金亭王大义凛然不可同日而语,济国虽与其同根同宗,也不愿眼见雷霆继续为害为患。济国侯早已命我在漆谷峰驿站扎下行营,金亭王即刻率军入营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出发,估计太阳落山之前,就能赶到伍卒城的两国大军驻地。”
“好。”
伍卒城建在伍岭的一处峡谷之间,控制着雷霆横穿共云山,直达济国都城济潭最为便捷的通道。伍岭野兽出没最是频繁,常常伤及路人性命。因此,数百年前,生活在当地的人,多是以围猎野兽为食的部落,故而保留了极其凶悍的好战习俗。
济国曾经是威国的附庸国,后来借银夏帝国之势得以摆脱,并依托仙女湖与威国隔湖相望。为了能够与近邻威国、雷霆相抗衡,济国历代侯主都非常重视军力,常常招募伍卒人加入军队。尽管战术、战法和武器不及对手,但凭借伍卒人好战之风,济国总算保住了国土,成为王国争相扶持与拉拢的侯国。
缇韧与叔齐率领两国精锐骑兵,沿着济国王道赶到伍卒城下时,城内的守军正护送一支运粮队,前往伍卒城东五十里外的联军大营。汗流挟背的运粮人赤裸上身,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身体,嵌着深深的绳痕,牛车的车轮陷在干裂的土道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缇韧心中不忍,吩咐邯盛命辎重骑兵营调些军马,帮助运粮队前进。
“金亭王文治武功颇有先王之风,仁厚宽济之心更是难能可贵,难怪被预言堂认定为变天者啊!”
“叔齐大良谬赞。济国侯襄助于我,劳烦百姓出人出力,缇韧自然不该坐享其成。”
“廊中区一直以亚夏大陆发源地自居,对于北方游牧部落和南方诸国自视甚高,孰不知,多少蛮夷之地如今文明昌盛,国力日增,大有改变天下局势之能。”
“大督似乎对亚夏局势有番独特见解啊!”
“我自幼在勤岭学城伴读,成年后曾到江南各地游历,深知那些地区虽然并未全信七子之教,但尊道重义的风气不比廊中差。廊中区众国立国数百年,王侯与贵族氏家共同掌政多年,早形成了休戚与共的政治联盟。为了控制老百姓,他们极力宣传七子之教为正道,刻意贬低其他信仰和族群,无非是想巩固贵族统治,让百姓甘心接受奴役。且不说廊中各国君主腐朽堕落,银夏帝国、幽蓟和望海等王国亦然,均倍受贵族势力钳制,国家无一扫阴霾的清新之气。前世不知,何以为苦;后世不智,何以为继?好在金亭有明主继位,济国侯也颇有治国惜民之能,若是两国联起手来,定能开创亚夏大陆一片昌明盛世。”
“大督的一番话,让缇韧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缇韧一定谨记教诲,修身养民治国理政。”
“叔齐绝不会看错人。”叔齐骑在马上,眼睛闪着期待的光芒。
缇韧暗自思索,若是自己能得叔齐这样的贤士相助,金亭势必会更上一层楼。如今迎娶叔齐的女儿,不失为一个上上之策。缇韧心里暗自思索。
红日悄然坠落至共云山峰顶,满天的红霞将崇山峻岭涂染得色彩斑斓,层次分明,令人惊叹。红的是映山红,火焰般抖动着;绿的是材质芳香、坚固的楠树,高挺的树冠如同华盖;紫的是一大片紫薇,像一匹匹精致细腻的锦缎。
远观之,共云山前好似站了一位飘然犹仙的画师,手拿擎天巨笔,在一块巨石画布上挥毫作画。巨笔之下,成群的飞鸟披着夕阳之光,像一个个精灵似地舞动,寻找着伙伴返回山林。它们站在高大的紫藤树顶上,化作点点金黄雕塑,仿佛看透了人世间的百般滋味,只是偶尔振动翅膀,发出一阵悦耳的鸣叫声。
东方的天空上飘过几朵白云,好像乞丐瘦骨嶙峋的胸部,被夕阳之光穿透后留下了点点红斑。天空之下,通向共云山的大路两侧是连片稻田,老农们正在精心地伺候干枯的禾苗,如同照顾自家的娃娃。
稻田北边有一条小河,河对岸的东北方有几座小山,没有完全连在一起,靠着一大片树林与共云山藕断丝连。金亭与济国联军大营绵延数十里,隐没在这片小山之中,隆起的帐顶多不胜数,像一只只倒挂在树间的蝙蝠,等待夜幕降临冲飞而起。
军营之内炊烟升起。随着阵阵微风,飘来煮熟稻米的清香味,引得缇韧肚子咕咕咕直叫。叔齐似乎听到了一般,连忙转过脸微笑,指着一座高居于山岗半山腰处的营帐。
“那里便是济国侯魏抒的中军行营。”
金亭大军营地占据着两座小山,帐篷随坡就弯并靠近山脚下的水源,虽然不太规整,但布置合理,警戒森严。
缇韧率领部下来到金亭营地时,康酉已经领着骑兵小队等在寨外。康酉辅佐了缇氏三代,成为朝中重臣之一,极受缇韧敬重。
康酉命人迎接邯盛等率领的骑兵,安置在缇韧休息的大帐周围。金亭大军已集结完毕,除了先期赶到的八万步兵,还有五营骑兵组成战团。
叔齐见金亭王部下已屯住妥当,便邀请金亭王前往济国行营,康酉和鞠方分别陪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