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我没事,我就是叫叫你”,六一笑着说。
二哥哥,你知道么?我在这些年间叫过你千八百遍的,现在,终于有人答了。
二哥哥,我自那日得了启天后,仍觉得我还是在云烟外飘着,无所寄托。
可是现在我很安心,因为你是什么都比不了的安心。
“槿儿,我听了宋大叔说他卜卦发现你要回了,我嘴上说着不信,心里却很高兴。我和他原本约好今日要见的,可他没来,我猜一定是因为你。我便调了这库房的守兵,将你的大槐树还了你去,你果然还是当年的样子。厨子是当年府里的传人,我吃着还算习惯,自你和阿爹去了,我便送他们出府去,今日你要回,我又请将了来,我们一家人还一起吃”,李念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
“二哥哥”,六一叫着,却没什么话说,只是一味的掉眼泪,吧嗒吧嗒,心里难受的紧。
拉手的人察觉到身边传来的抽泣,便停住了脚步用手摸着六一的脸给她擦,对着眼前的人认真的说:“槿儿,我想你知道,不管我们变成什么模样,不管我们分开了多少年,我都是你的二哥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嘴角动了动,似乎还有些要说的话,但又咽了回去,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我其实全然明了幼时父亲抹去的真相,我会一直守护着她,不管她是谁。
正厅中两人紧挨着坐,庭院里仆人一个接一个的端菜上桌,老爷今日与往常十分不一样。平日冷清无多言语的院落突然就充斥着满满的人间气息,走路的丫鬟伙计脚步都轻盈起来。
那端坐着威严不语却足以震慑整个门庭所在的老者,看着身边没个样子只顾贪吃的姑娘,笑得合不拢嘴。
“槿儿,慢点吃,都是你的”,老人看着姑娘抡起袖子好似正逃荒抢饭的架势,不由得张口言语。
“二哥哥,且不说我今日还饿着,就是这家里的饭菜,也够我好一顿狼吞虎咽的。我在外这许多年,也有尝到些,可来来去去就是没有这个味道,少不得叫我日日思念,今日终于摆在眼前了,哥哥你莫要劝我,就让我撑破了肚子吃,嘻嘻”,六一两手拿着饭食,边往嘴里塞边说。
末了,看到身边人还不动筷子,便盯着他问道:“二哥哥,你怎么不吃?”。
老人看着停下动作的姑娘,用手摸了下她的头发安抚道:“二哥哥年纪大了,吃的也少,让我先看会你,再等等就陪你吃”。
姑娘听罢将手里的饭食放在离自己近处的盘子中,拿桌上的手巾三两下擦了擦手,调皮的对身边人眨眨眼笑了下,站起身使手拿了一个糯米团来,仔细分开成两半,递给他:“二哥哥,你吃”。
许多年前,她也这样将一半糯米团递给他。
那个时候他刚打完仗回云烟,却见宅院空空以为是走错了家门,姑娘转来转去也没能找出个招待众人的吃食。
他拿出路上捎带回的糯米团,姑娘的眼亮晶晶的,泛出些泪光来,使手接过掰成两半来递给他:“二哥哥,你也吃”。
老人看着六一拿过来的那一半,笑着放在手上,觉得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接到了自己带回来给她的那个团子:“好,我也吃”。
两人一人两手吃完了这顿饭,边上的仆人左右看着疑惑非常。老爷好像从未这般开心过,不仅开心还尽失了规矩来,就这么陪着个没露过面的年轻姑娘把桌上的筷子当成了摆设,不顾形象的使手往嘴里塞着饭食,全然将正厅当成无人之境,着实是奇怪。
要说到奇怪,好像早早就开始了,素来是吃穿不在意的主,前些日子却非要劳师动众大张旗鼓的找来现在的后厨师傅,这位府上人都好奇的不得了的“传人”倒是把小少爷哄得十分欢喜。
本以为是突然对后辈有了些溺爱,可偏偏过了没几天的今日就忘记了正厅和孙儿每日必有一次相见的晚膳,弄的小家伙一人站到了月上柳梢,最后实在捱不住了,才落寞地回了住处。
再看这姑娘,自进入庭院里就好似如鱼得水般欢快,虽说是被老爷拉手牵着来的,可是单就那随意三两眼的瞄了下,且完全没有惊奇和害怕,就是说她回自己家也是有人相信的。
对着晚膳伸手就抓,老爷非但没有管教竟然同她一起抛了筷子用起手来,还总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姑娘,难道老爷孤身这许多年,竟然在暮时又来了第二春?待到众人心里有了些不敢揣摩的想法时,却听她一口一个二哥哥叫的顺嘴,真是不免让人止不住的好奇。
两人此刻在正厅团聚欢喜,殊不知门外各角落已是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