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午犹豫不定，忽然看见人群中跳出一个青年男子，背负着一柄古剑，上台施礼，说道：“在下姜夔，请张兄赐教。”暗暗称奇，这位义士当真气度不凡，这等身量的高手也敢去挑战，但见张曀仆狼牙棒猛扫，招式大开大合，那姜姓义士腿法虽佳，又有长剑傍身，可在力量上终究比不上对手，不消三四下，就被狼牙棒击中头部，血溅当场。维持秩序的军士铜锣一敲，高声道：“第一场，张曀仆对阵姜夔，张曀仆胜！”
“这……这下手也太狠了吧！狼牙棒说砸就砸，当真一点余地也不留。”陈午不禁发出一阵惊叹，孔苌在他肩上一拍，淡淡地说道：“乱世之中，强者为王，何况这些个胡人不服教化，眼里自然不会像你们汉人般有什么仁义道德。”陈午闻言，黯然神伤，说：“老孔，我看我们还是回刘司马那里吧，在司马面前我顶多被军法处置，尚不致死。”孔苌见他心生退意，又把手搭在他肩上，微笑道：“来都来了，干嘛不上去比试一场？你要觉得自己打不过他，我来替你打。”说罢要走，陈午拉住他，摇头道：“老孔，我就你这么一个靠得住的兄弟，你可别犯浑啊！”孔苌扯下陈午的手臂，笑道：“放心吧，我命大，死不了。”说罢一个箭步上到台前，盯着张曀仆，淡淡道：“兄台棒法不赖，在下略通一些拳脚功夫，不知可否向兄台讨教一下？”
张曀仆本就是汲桑手下的悍将，狠厉异常，见来人不报姓名，也不带兵器，顿觉不悦，冷笑道：“赤手空拳就想在我的狼牙棒下讨招，你还是头一个。”孔苌抱拳施礼，道：“兄台过誉了。在下孔苌，还请兄台等会儿出招时莫要手下留情，这样孔苌才能死而无憾。”这话听得台下众人议论纷纷，陈午云里雾里，心道，这老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嫌自己活腻了吗？正疑惑着，就见张曀仆连笑三声，道：“好个死而无憾！今日就让你死得明白！”话音未落，手中狼牙棒已然挥起。
孔苌果断退了一丈来远，与张曀仆拉开距离，他只守不攻，张曀仆恼羞成怒，攻势更猛。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孔苌难逃一死的时候，孔苌突然出手，一拳避开张曀仆的狼牙棒，直击面门。原来他先前并不似姜夔那般且攻且守，而是在巧妙地计算张曀仆的攻击范围，寻找他武功上的破绽。
等到张曀仆的出招路数被他摸清之后，破绽渐显，孔苌找准时机，果断出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加上孔苌身形高大，这一拳的力道着实不轻，甚至把张曀仆的门牙都给打掉了，趔趔趄趄退了几步，重心不稳，倒在台上，不省人事。军士上前检查了张曀仆的状况，见他毫无反应，只得敲锣喊道：“第二场，孔苌对阵张曀仆，孔苌胜！”
陈午在台下，看见这精彩的一幕，不由得鼓掌叫好。汲桑遥坐帐中，见孔苌这般神勇，也不禁称奇，转头对下首的石勒问道：“世龙（石勒的字），此人你可认得？”石勒望着孔苌的身影，捋着胡子说：“这位孔兄弟，我与他在并州曾有过一面之缘，不想在这里又见面了。”
“哦？如此甚好。”汲桑笑道，“我看这位孔兄弟本事不小，事后就让他做你的幕僚，世龙以为如何？”石勒微微点头，对身旁的另一位勇士吩咐说：“你上去与他会会，试试他的底子。”勇士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孔苌走下台后，又有数名勇士上台比武，各有胜负，期间有人重伤甚至死亡，但因为是自愿比武的缘故，他们的上级或同伴或匆匆换下，或草草收尸，并无半句怨言。
不知不觉间，比武已进行到第十场。此时轮到孔苌上台，对方则是一名体格与自己相当的胡人勇士，正是先前石勒身边的那位。
“在下孔苌，还未请教兄台名号。”
“月氏人支雄。”勇士说完，摆出架势。
孔苌见对方手臂缠着绷带，定是一位擅长近身搏击的高手，索性说道：“兄台不带兵器，莫非也和我一样，是个精通搏击术的高手？”支雄笑了笑，说：“孔兄弟方才在擂台上大显神威，确实担得起高手之名。我虽是西域胡人，却不似孔兄弟这般善用搏击。”孔苌接过他的话，说：“那敢问支兄弟有何过人之处？”支雄又是一笑，抱拳道：“角抵。”
孔苌两手叉腰，仰面而笑，说：“巧了，我也练过角抵，今日就来与支兄弟讨教讨教。”说罢沉腰坐马，与支雄比试起角抵来。
台上两位勇士互搏，势均力敌，看得台下众人目不暇接，提心吊胆。陈午原本于搏击角抵之道上有些天赋，在县衙当杂役闲暇之时也与人切磋过，此番看台上两人比武，顿时来了兴致，将双方招式路数熟记于心，又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找出破绽所在。待到比武结束，双方打成平手，陈午对孔苌说：“老孔，今日这场角抵堪称精彩，你膂力过人，那位支兄弟也不是平庸之辈，日后若能联手，定是所向披靡。”孔苌大笑道：“你这小子，上哪里学来的这些文绉绉的话？”陈午陪笑着说：“还不是拜孔兄所赐。”孔苌又是大笑：“这话倒是在理。”旋即又沉下脸，说：“方才的打斗，我见你一言不发，可是看出了什么门道？”陈午讪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孔苌扶额叹息：“你小子又给我打哑谜。”话音刚落，就见支雄走了过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汲公请二位义士入帐一叙。”孔苌和陈午对望一眼，纷纷点头，对支雄行礼道：“有劳兄台带路。”
支雄领着孔陈二人来到帐中，汲桑坐在正中央的鹿皮大椅上，石勒坐在下首，见到孔苌，汲桑把手向左一伸，给孔苌赐座，微笑道：“孔兄弟一表人才，本帅很是欣赏。方才观战，见兄弟使的不似江湖功夫，倒有些像是军中武艺，不知先前在哪位王公麾下当兵？”孔苌瞧了一眼石勒，又转头看向陈午，对汲桑说：“不瞒汲公，我与身旁这位兄弟原是范阳王的部将，范阳王正在许昌与刘乔交战，特差我等来此向汲公借兵，共襄义举，以除佞贼。汲公若借兵助拳，便乃我等之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