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老大,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儿可是热火朝天得很呐,今儿个咋这般凄凉?”
老大:“老三啊,你以后说话能经一下脑子吗?这方圆数百里,人口都集中在这一个沙城里,这儿又是沙城的商业街,单从这点看,你觉得能是荒凉之地?”
老三:“那……”
老大:“那什么那,那是你来晚了!”
老二:“嗯,老大说得太对了,依我老二看来,这车子早该改装改装了,总不能人没到就让车子给先暴露了行踪呀!”
老四:“老大,那可咋办呀?老四我觉着吧,得想个好法子才行啊!”
老大摸着下巴,点点头:“嗯,老四啊,好法子就是你下去拆门,哥几个负责把东西扛上来。”
老四一脸惊恐:“为,为什么是我……”
老大则面无表情地接过话:“那谁让你排四呢?”
老四瞥了一眼老三:“要论拆门的功夫,那得让老三出马啊,况且老三饭量大、力气足,拆门可比我牛老四利索不少!”
老三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我不去,饭量大、力气足有罪吗,你排四我排三,你位分比我小,凭什么指使我去,再说了,咱老大向来说一不二,老大让谁去谁敢说个‘不’?”
老二轻轻一拍老四的肩:“连老三都知道让你去,老四啊,看来你这次只能义不容辞一回了。”
老四面露难色:“我挺多也就坚持个两分钟不到,门把子没摸着估计就被现场火葬了……”
老二两手一摊:“那有啥办法,老大都说了,谁让你排四呢?我们也想让其他人去,可排你后边的——已经没人了呀!”
……
火车里“叽叽喳喳”地传出一片嘈杂的争论声,这群奇怪的男子在火车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又把车子开得东倒西歪、颠七倒八,四只大车轮几乎要脱轨。不知是谁猛地一刹车,车轮与轨道产生剧烈的摩擦,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呲呲”声,很快停在了街道正中。
姑娘弯腰瞧了瞧那四个半人高的大轮,突然意识到这古怪的大火车竟然只有一节车厢,而且无论长度还是高度都足足比普通车厢多出一倍。这个车身长这么长,还得按轨跑,这要是道上来个急转弯,那不得车毁人亡?
两条胳膊肘怎也拧不过众人的粗大腿,老四一下子蔫儿了,垂头丧气地说:“今个儿风大,哥们几个记得早点给我收灰……”
老大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老四:“老四,还有啥遗言一并说了吧!”
老二拍拍老四肩膀,安慰道:“牺牲小我,成就千千万万个大我,老四,哥们会记住你的!”
老三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老四你就安心地去吧,真到了那边就没我牛老三跟你抢食了!”
“为啥要牺牲小我,拯救你们这种大我?”老四瞧着其他几人幸灾乐祸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老三怒不可遏,“还有你,知道你还老跟我抢吃的,瞧你这德性,现在饿肚子咋不义愤填膺、一马当先?我,我排四咋啦,排四就有罪,就得从容就义牺牲自我吗?再说了,排最后边的也不是我牛老四,后边不还有个排五的老五吗,凭什么,凭什么让我牛老四去……”
周围的杂音戛然而止,所有人似乎被老四强大的气场给镇住了,车厢里像被抽走了空气一般鸦雀无声。片刻后,大伙儿开始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谁也没想到,老四竟敢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所有人无言以对!
半晌,老大才缓过神:“老四啊,这老五虽排五,但人家可是个大人物啊,连我老大都得敬他三分!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能请得动老五的尊驾?”
众人沉默了,此时的老四也像个吃了瘪的孩童,不知如何应答,他发觉周围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丝鄙夷的冷笑,同时又显得些许悲哀和无奈。
老大抓住老四的漏洞继续往里添油加醋:“别嫌我牛老大多嘴,你老四去了要不被立马甩出车尾摔个半死,那应该能称之为车史上‘第一奇观’了吧,啊?”
整条街道噤若寒蝉,一切都被无形的沉寂所笼罩之时,火车内突然荡漾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如同寂静中突然爆发一声惊雷,叫人猝不及防、毛骨悚然。
姑娘感到手上传来一阵微微的震颤,突然发现手中的镯子正在闪烁着亮光,她用差异的眼神看着镯子,仿佛这并不属于她的东西。事实上她的确不知道镯子什么时候戴在自己手上的。
她努力回忆起昨晚的细节,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片血红的景象,这使她立即中止了思考。但她潜意识中还是浮现出风姨的名字。她垂下目光,眼中又闪现出之前的那种忧愁和凝重。
镯子散发出的丝丝凉意使姑娘顿时清醒过来,她看着镯子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于是伸手试图把手镯取下,却发现镯子已被牢牢地箍在了手腕上,完全取不出来了!
车里的老四正满脸涨得通红、沉默着站在人群中,他想着开口解释什么,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老二:“老四啊,虽然我老二知道你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可这老五可真是太可怕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古怪得很,没人能捉摸得透。大清早的,你要搅了他老人家的好梦,小指头一掰,我们胳膊脑袋就得搬家。”
说着,老二又轻轻拍了拍老四的肩膀,吓得他浑身一阵痉挛,满头冷汗。
老大:“好吧老四,如果你真有这种自信,那也不是啥坏事。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进去的时候多多注意个人安全。哥们几个可从踏入过那种鬼地方!——哦,当然也有可能是另类的人间天堂!我们是给不了你什么指点的,倒是以后还得劳烦您,给兄弟几个带带路啊……”
车厢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音量几乎要把车厢的大门给震下来。
老四表情僵硬地站在原地,满脸写着几个大字——无地自容,若不是在车上,他大概会挖个地洞钻进地下去吧。但说到底也只能怪自个儿嘴贱,有事没事却把老五给牵扯出来,真是自讨没趣儿!
其实当时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大伙儿明显不给他台阶下,他要是出尔反尔,以后自己在车里就成为所有人饭后的谈资,活脱脱一个笑话。
众目睽睽之下,为了挽回尊严,老四只能在硬着头皮往车厢内走去。
从外边看,这列火车比正常的交通工具大上一倍,没想到里面竟然比想象中还要宽敞一倍以上。只是车厢的前半截都堆满了各种杂物,中间只留下一条仅容两人并排通过的羊肠小道,整个车厢就被这凌乱的杂物隔成了车头与车尾两处独立的空间。
穿过小道走到车子后边,杂物消失了,空间顿时变得敞亮起来。那里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餐桌和八张檀木做的大椅,两旁的车窗下是两张褐色的长沙发,构成了车子的客厅和餐厅。
然而,后半部的车厢墙壁上,那一扇扇灰色铁门显得十分奇怪:它们就像贴纸一般“贴”在上边,门背面已经是车外,即这些门感觉只是个没用的装饰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人费解的地方:周围没有床,也没有厨具,那么他们这么多人到底睡哪里,在哪里做饭呢?
在众多怪异的铁门中,还有一扇更为特别的,那就是唯一一扇黑色的大门,它被紧紧“贴”在了车厢的末尾处,门上刻着“天宇”两个横向的小字。但这门除了颜色之外,大小形状和其它的没有任何分别。
当老四走到车尾处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目光落在了眼前这扇黑色的大铁门上,心里已经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
老四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铁门,压低声音问:“老五,在吗?”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又过了好一阵子,里边依旧毫无动静。
老四看了看这大门,把耳朵缓缓地贴在上面仔细聆听一番,门的另一边传来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怪声,听起来像风。
他伸手扭动把手发觉门并没有上锁,手轻轻一推,就这么被轻易打开了——门的另一侧竟然出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他探头探脑地往空间里看,那里没有窗,只是黑漆一片,看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即便是门外的光也完全透不进去。这哪是什么房间,看上去倒像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这老五怎么会住在这么个渗人的鬼地方?比晚上的仓库还阴森啊!”老四好奇地寻思着,心里不禁为自己的安全犯起了嘀咕,再三考量之后还是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抬腿慢慢跨过门槛,脚底往里边一踩,老四整个人像触电似的,一种怪异的感觉从脚下传来:这地板像肥腩一般软绵绵的,还十分富含弹性,感觉极为不牢固。
老四一个踉跄跌倒在“肉垫”上,他汗毛直立,浑身起着鸡皮疙瘩,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打退堂鼓,保命要紧啊!但老四双腿却不争气地发软,竟然站不起来了。
随着身后传来“咯吱”一声,他回过头一看,门口的亮光瞬间坍缩,化作一粒白色的光点消失在身后茫茫的黑暗中!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无所畏惧、勇往直前了。”老四自我劝解道。
过了好一阵子,老四终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子往前走。他环视着地狱般阴森恐怖的鬼地方,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怪物的巨嘴,自己只是这巨嘴中正缓缓滑入对方肚子里的一只小虫。此时这只虫子把肠子都悔青了!
“往前走,往前走肯定没错!”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好久,周围依旧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面对着无差别的黑,老四的精神防线在一点一点地崩溃。
“我一定是在做梦!”老四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并没有感到很疼啊!“是不是在哪儿走错路了……哦,对了,这里压根就没有路……那我在走什么,我是不是疯了?”老四突然怒吼起来,“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路都没有让人咋走?老五,给我出来,老五——给我——出来!”
发泄完后,老四很快又蔫儿了下去,觉得自己也许再也走不出去了,别人又不是没提醒过自己——不要轻易踏入这个“鬼门关”。为了所谓的自尊,把自个儿的命都给搭上了,现在看来,就那点儿自尊,连个屁都不值!
想到这儿,老四不由感到更觉心灰意冷,他抬头恍惚地看了看四周,噢,临死前的幻觉这么快就降临了呢!他听到周围有阴森的怪风带着寒气在“呼呼”地迎面吹来,像一只地狱魔鬼般伸起冷血的魔爪,不停地在他的脸颊抚摸,他甚至看见了怪物在朝他张开巨嘴……
老四不禁感叹:若世间真的有鬼门关,大概也就如此这般了吧!
“老五啊老五,你要真住在这儿,就出来见我最后一面,别叫我死了化作孤魂野鬼啊……”老四隐隐地抽泣起来。
这时,黑暗中亮起一道耀眼的闪电,把黑色的空间映得一片煞白,震耳欲聋的轰鸣随即而来,老四“啊”地一声抱头尖叫起来,顿时吓两手抱起脑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好像这么做,雷电就会明白他的善意,故意避开他似的。
他此时此刻终于知道这儿或许是老老大为了提防敌人所设置的关卡,擅闯者必须为其鲁莽付出代价,而且有可能是死亡的代价!
当第二道闪电亮起的同时,前方隐约出现两块直立的白色物体,它们在强光中闪现不到一秒,而后又消失在无尽而空洞的黑暗里。
老四浑身打着哆嗦,蹲着身子像只青蛙似的慢慢挪动着双腿,走了将近几十米后,终于看到不远处出现的光亮,他努力直起发软的双脚,定睛一看,一扫脸上的阴郁,立即变得欣喜若狂起来:那里,那里好像有两扇门!
他加快脚步靠近,在距离光亮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那的确是两扇门!他成功了,不,至少成功了一半!
两扇门相隔不到两米,靠左边的那扇为蓝色,右边的为金色。中间的墙壁正中高高挂着一盏制作精良的油灯,油灯散发着银白色的均匀的柔光,这就是他刚才所看到的亮光。
老四感激地端详着这盏油灯,他觉得很神奇,因为他看不到放煤油的地方,只觉得这灯光不像是真正的火苗所发出的,因为光源很稳定,完全没有晃动的感觉。灯光就像月光一样柔和舒适,有了它,仿佛内心对黑暗的恐惧就会渐渐消散,代之以一种难以描述的宁静和安详之感。
老四逐渐镇静下来,他先是敲了敲那扇蓝色的门,没有反应,拧了拧门把,门却是锁着的。
“有人吗?”老四小心翼翼地喊道。
——没有回答。
“老五在吗?”
——没有回答。
他走到金色的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问:“老五在吗?”
一切像死亡一般沉静。
老四的心绪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他转身一屁股蹲坐在石阶上,垂头丧气地呆看着眼前黑灯瞎火的异世界,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般掩面抽泣起来。
才哭了两声,一道笔直的白光从老四背后亮起,老四心头猛然一震,只见那光线由细变粗,越来越亮,把他的身影斜斜地投射在地面,拉得长长的。
这,这不是幻觉!他拍打两下自己的脸颊:对,一定不是幻觉!
老四猛然回过头来,两眼泪汪汪地看着眼前从房间里走出的身影——一个只有六七岁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