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慕雪的手已经碰到了那扇老旧的破门,她本以为只要走出这扇门,自己的人生便与公孙洵再无关系。
可高慕雪并不知道,公孙洵的拒绝与逃避并非是因为嫌弃与厌恶,对于公孙洵来说,不管高慕雪经历过什么,她始终都是珍宝一样的存在。
而高慕雪也同样不知道,正是她此刻的决绝,竟让公孙洵彻底放下了天道人伦。
看着高慕雪的背影,公孙洵没有哪一刻这般怕过。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挚爱走向绝望和灭亡。
几乎就在一瞬间,公孙洵心中的某种底线轰然倒塌。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纵使二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又如何,若能与高慕雪相爱一场,便是万劫不复也值得。
高慕雪只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跌入一个怀抱,公孙洵甚至没有开口便直接吻上了高慕雪的唇。
二人彼此纠缠直到近乎窒息才舍得放开。
“你真的不嫌弃我吗?”高慕雪红着眼眶轻声问道。
“我这一生心中唯你一人,又怎会嫌弃?”公孙洵动容地说着,又在高慕雪唇边印下深深一吻。
二人的欲火早已点燃,外衫零落在地,可就在公孙洵想要再近一步之时,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公子,是我。”陆愆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阿萝被抓了。”陆愆似乎并不知道屋内正发生着什么,他依旧冷着声音禀道。
公孙洵一双俊眉微微蹙起,尽管身体的火热让他很是难耐,但阿萝毕竟是为救高慕雪陷入危险,这种时候若弃之不顾又与禽兽何异。
“我去看看。”公孙洵担忧地看了高慕雪一眼,而后才起身穿好外袍,来到门前。
可公孙洵这边刚刚开门,便被陆愆一掌劈晕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高慕雪冲上前时还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你做什么?”高慕雪紧张地盯着陆愆。
“救他!”陆愆将脸别到一边,不去看高慕雪裸露在外的肌肤,“公主还是先把衣物穿好吧。”
高慕雪见陆愆确实并无伤害公孙洵之意,便红着脸穿好衣裙。
“说清楚,什么叫救他。”高慕雪穿好衣衫,脸上的红晕也渐渐退去,她站在陆愆面前毫无怯懦之态度。
“方才你二人要做之事,不可以!”陆愆说的直白,仿佛刚刚屋内并非令人脸红心跳的男欢女爱,而只是一些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小事罢了。
“就因为我是南陈公主而他是北齐亲王?我们可以离开这里,我们可以……”
“你们是亲兄妹!”高慕雪话未说完,陆愆却已一脸冷漠地道出了令人绝望的“真相”。
高慕雪愣在原地,许久都未反应过来陆愆所言何意。
“你刚刚说什么?”高慕雪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一双手也紧紧握起。
“我说,你们是亲兄妹。”陆愆再次重复道,“高慕雪,他疯了,但你不能一起疯!”
“不可能,你骗我!”高慕雪只感到一阵眩晕,身形不稳,跌倒在地。
“我为何要骗你?你那么聪明不会感受不到他对你的感情,他既然能够不顾安危地来到西奴救你,又怎会仅仅因为家国之故而如此抗拒你?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为何会说你们没有夫妻的缘分,又为何会丢下你不告而别吗?”
“不是这样的,他明明就是北齐亲王,又怎会是父皇的儿子?”
“你是忘了他的母亲是谁了吗?”陆愆说着自怀中掏出了一卷画轴。
画轴展开,高慕雪不可思议地看着画中的女子,那女子身穿一身淡蓝色长裙,眉眼间的笑意满是幸福之感。但让最让高慕雪震惊的却是那画中女子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她是谁?”高慕雪宛如着了魔一般地问道。
“师沐雪,是他的母亲,也是你父亲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当年你父亲用尽龌龊手段杀了忠义侯,得到了她,所以才有了你满心爱着的这个男人。或许这就是天道轮回吧。高霍做的错事最终还是尽数报应在了他的子女身上,虽说残忍,却也公平。”
“我不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高慕雪疯狂的摇着头,她可以不和公孙洵在一起,却永远也无法接受公孙洵与自己是亲兄妹的事实。
陆愆将画轴小心翼翼地收好,仍旧贴身放在怀中,他垂眸看了高慕雪一眼,才又一字一句地反问道:“高慕雪,如果他和高霍没有半点关系,那一日他绝迹没有活着走出皇宫的可能,不是吗?”
陆愆最后的话终于打碎了高慕雪所有的幻想,一瞬间,高慕雪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就连勉力坐着都已不行。
高慕雪无助地躺在地上,眼前能够看到的只有模糊的木顶,那破旧到无法修缮的破屋顶啊似乎都要比她的人生还要完整些。
高慕雪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和眼泪,原来哀莫大于心死竟是这种感觉。
“高慕雪,你根本不知道这家伙都为你做过什么?当初他不顾身份败露的风险前往涯石山,如今又不顾性命之忧来到西奴。若你配合,他本打算在你大婚当日除掉拓跋晔而后带你离开,可就因为你的执拗,他竟铤而走险,在大婚前将你带走。你可知道,这里是暄城,若拓跋晔发现,我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陆愆从未同旁人说过这么多话,可这些话听在高慕雪的耳中却是那样遥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慕雪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转头看向被陆愆安置在墙边的公孙洵,嘴角微微上扬,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你明明都知道,又为何不肯放手?傻瓜!若知如此,你我何苦再见?”
高慕雪缓缓起身,倔强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她慢慢走到公孙洵身边,看着那张安静的脸,心中似乎连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了。
“好好活着。”高慕雪的手伸到一半,她多想再摸摸公孙洵的脸,可那停在半空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