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钰走后,影儿心疼地蹲在高慕雪面前,看着主子红肿的脸颊,影儿不禁落下泪来。
“公主,您这是何苦啊!”影儿跟在高慕雪身边多年,最是了解高慕雪的性情,此番她能够屈服高岐,愿意来西奴和亲,说到底也是为了先皇的天下和南陈的百姓。
然而没有人比影儿更清楚高慕雪心中的委屈。公主曾是多么骄傲的女子啊,却在自己同胞兄长的设计下被拓跋晔占了身子。何况公主心中所爱,唯有那个下落不明的褚洵公子。
影儿毫不怀疑,若不是背负着皇室的责任,公主怕是早已撒手去了。
“若能死在西奴人手中,倒也算是成全我了。”高慕雪木然低喃,眼底毫无波澜。
见高慕雪如此,阿三也不禁心中着急,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在高慕雪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公主,阿三不懂什么江山百姓,在阿三心里,公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若公主不愿留在这里,只要您一句话,便是舍了这条命,阿三也定会给您杀出一条路来。”
阿三的忠心,高慕雪毫不怀疑,当年涯石山行宫,阿三就险些为她丢了性命。可越是如此,高慕雪便越是不能不顾他的安危。
“阿三,”高慕雪微微抬眼,嘴角缓缓浮起一丝笑意,“这条路我既已选了,便没有回头的可能,即便是他也无法带走我,更何况是你呢?若你真的想要为我做些什么,”高慕雪停顿一下,目光随即落在影儿身上,“倘若有一日我无法护影儿周全,就把她带走,天涯海角,总要给她寻个安身之处。”
“公主,您在说什么呀,无论如何,奴婢是不会离开公主身边的。公主在哪,奴婢就在哪。”听着高慕雪如同交代遗言一般的话,影儿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哭什么?你不是素来最怕我了吗?”高慕雪轻轻扯了扯嘴角,却始终还是笑不出来。
影儿不住地摇头,“奴婢不怕公主,公主才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好了,傻丫头,别哭了,下去吧,让我静一静。”高慕雪疲惫地摆摆手,遣退了影儿与阿三二人。
内殿只剩高慕雪一人,被赫连钰掌掴的脸火辣辣的,却仿佛没有半点痛感。
高慕雪坐到妆台前,看着自己毫无生气的面容不禁浮起一丝苦笑。
“褚洵,我都已经认命了,你又何苦再来招惹我?”一行清泪自脸颊划过,倒给那半边红肿且火辣的脸颊带来了一丝清凉。
这一夜,高慕雪整夜无眠,接下来的每个晚上也都是如此。她常常凭窗远眺,可目之所及除了算不上的明亮的月色便只剩凄然的落叶。
直到拓跋柔下葬的这一天,按着拓跋晔的吩咐,将军府所有女眷都要前往天水坛为拓跋柔祈福祭奠。
高慕雪虽贵为南陈公主,可她与拓跋晔婚事已定,自然也不能免除。
若是放在以往,高慕雪是断然不会同意参与这样的仪式,可如今却已不同,一来高慕雪早已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南陈公主,二来她对拓跋柔确实还有几分情谊。
拓跋晔的女人很多,却没有一个能够成为将军夫人。平日里这些姬妾明争暗斗,为了争宠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当高慕雪来到将军府后,众人却出其不意地统一了战线。
看着高慕雪走在众人前面,一些平日里在拓跋晔那里得脸的都不禁露出嫉恨之色。
赫连钰不知何时来到了高慕雪身边,她朱唇轻启,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模样言说道:“我瞧着那些女人似乎恨不得立刻弄死你。”
高慕雪冷笑着摇摇头,转身看向赫连钰,“怎么?难道你不想吗?”
“想,我比她们任何人更想你死。”赫连钰毫不掩饰对高慕雪的厌恶。然而高慕雪却混不在意。
“想也没用,赫连钰,你甚至还不如拓跋晔的这些姬妾,至少她们还有身份和立场想要我死,而你,却连一个卑微的身份都无法拥有。对于拓跋晔来说,你也不过就是个偶尔新鲜的泄欲工具罢了。你想我死,凭什么呢?”
赫连钰知道高慕雪任性跋扈,却从未想过她竟会这般尖酸刻薄。然而纵使赫连钰心中有千万分不满,今日也不是她能造次的时候。
“如今不可一世的慕雪公主怕也只能在这里做无谓的口舌之中了。”赫连钰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向远处的拓跋晔追去。
赫连钰不是将军府的女眷,自是不必前往天水坛,而她身为西奴公主,想要送表妹一程更是无可厚非。于是,赫连钰就这样在诸多女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拓跋晔的身边。
送葬的队伍自天水坛的岔路口分成两队,一队跟着拓跋晔前往坟冢,而另一队则转而向天水坛走去。
高慕雪作为将军府未来的夫人自是要上头香。上过香后,高慕雪本该主持祭奠仪式,然而她心不在此,愿意为拓跋柔上香,也不过是感念拓跋柔与四皇兄伉俪情深。
上过香后,高慕雪便转而到了天水坛专为贵人们准备的客舍。
其他姬妾本就铆足了劲想要抓高慕雪的错处,见她如此堂而皇之的离开高兴还来不及,自是不会加以阻止。
如此一来,高慕雪倒也落得清静。
本以为不会有人打扰,然而高慕雪刚入客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呀?”影儿服侍好高慕雪坐下,才走到门边问道。
“给贵人送些热茶。”门外的声音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影儿却也想不起到底在哪听过。
影儿不疑有他,打开了客舍的门,门外是一张陌生的脸,可不知为何,这人身上的气息却有几分熟悉。
“把茶水给我吧。”影儿伸手去接来人手上的托盘,可那人却利落地闪身越过,径直进入屋内。
“你这人怎么回事?”影儿紧随其后,想要斥责来人的无礼,却见高慕雪不知何时早已站在身后,眸中是许久未见的波澜。
“我说过,我不会走的,你却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