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寻来到赌坊,吩咐车夫不用在外等待,将马车赶回去,然后带红豆一起走进赌坊。
里面挺大,有许多赌桌,每张桌子跟前围满人,大家玩得十分投入。
赌坊的伙计迎上来:“二位小爷看着面生,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千里寻故意压粗嗓子:“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给小爷介绍一下都有哪些玩法,小爷好选一个喜欢的玩玩儿。”
伙计说:“玩法多了去,有赌球、赌棋、掷骰子、牌九、斗鸡、斗蛐蛐,还有关扑,小爷想玩什么?”
千里寻甚是疑惑:“赌球?赌什么球?”
伙计解释道:“蹴鞠、马球、捶丸均可赌。”
千里寻向四周瞧瞧:“这里也没法蹴鞠,打马球之类,怎么赌?”
伙计继续解释:“这里当然没法赌球,您要是想玩儿,会有人专门带您前去。”
“什么是关扑?”千里寻前来学习,对于不懂的必然要虚心请教。
伙计见对方连关扑都不知道,推测眼前的小爷涉世未深,必然是待宰的羔羊,劝道:“这位小爷,您连关扑都不知,还是回去吧,小心到时输得光屁股出去。”
千里寻带目的而来,还没了解清楚,怎能轻易回去?
“哪有做买卖的把客人往出赶?赶紧的,给小爷我说说关扑怎么个玩法。”
不等伙计开口,红豆说:“公子,我知道关扑怎么玩儿。”
千里寻露出笑容,对伙计说:“你还是别说了,听我身边的人怎么说。”
伙计很不屑:“哼,不用听,我就知道他会说什么。”
红豆仔细介绍:“逛街的时候常常会看到,街边卖小玩意儿的,既可用银子买,还可与卖主商量好价钱,再商量好条件,然后拿几枚铜钱放进碗里摇,若卖家赢,银子都归他;若买家赢,免费将小玩意儿拿走。”
“哦,原来这就叫关扑。”千里寻看向伙计,“难道你们赌坊也卖小玩意儿?”
伙计见此时无新客到来,耐心解释:“那位小爷只在街边玩过关扑,却不知我们赌坊玩关扑都是玩大的,赌资既可是人,也可是房屋、田产、铺子,甚至所有家财,有些人一晚上从这里出去就成富翁,有些人则一晚上输尽所有。”
千里寻心想关扑还真不能玩儿,她瞅向旁边,见有人掷骰子,简单好学,不如玩玩儿。便不再理会伙计,拉起红豆挤到桌子跟前。
只见一人拿着木盒,里面放着骰子,在大家面前晃来晃去,玩的人仅需买大买小而已,若与坐庄之人猜中便赢,猜不中便输。
千里寻让红豆拿出银子买几回大小,她买大,人家是小,她买小,人家又是大,看来她确实没有赌博的命。
接着又到推牌九处看一回,推牌九稍微复杂些,她看半天没学明白,觉得无趣,招手叫来伙计。
“两位小爷有什么吩咐?”伙计倒客气。
千里寻问:“斗蛐蛐的在哪里?”
“两位小爷跟我来。”
伙计在前面带路,千里寻和红豆跟上。
伙计推开赌坊的后门,来到一处院落,全是人,有斗蛐蛐的,也有斗鸡的。虽是晚上,却灯火通明,并不影响赌博人的兴致。
谢过伙计后,两人先凑到斗蛐蛐的人群中,看到两只蛐蛐在蟋蟀碗中,互相撕咬,斗得不可开交,千里寻押一回,结果还是输了。
她与红豆挤出人群,打算去玩斗鸡。无意中瞧见陈浩宇带着小弟在斗鸡处,玩得不亦乐乎。顿时失去兴致,更不愿被陈浩宇认出。再说该了解的已了解清楚,写话本尽够,也是该回去的时候。
“我们回去吧。”
千里寻带红豆走出赌坊,天色比来时更晚些。没有留马车,二人步行回家。她本就这么打算,想逛逛夜晚的街市,大宋没有宵禁制度,夜晚的街市也是极其繁华。
她无心留意街头的小吃和好看的玩意儿,看到陈浩宇,不由自主想到婚约。想到婚约,又不由自主想到申简辰。
他简直是疯了,竟然想到训练猪爬树。若真的训练成功,难道要答应嫁给他?
千里寻发现她竟然渐渐地不再去想文渊,而文渊给她留下的情伤也正在一点一点消退。
她从心底感谢申简辰,尽管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他却用穿越前的奋不顾身和穿越后的执着慢慢住进她的内心,如同一剂良药,逐渐平复她内心的伤口。
理智告诉她想仪王是不对的,可偷偷摸摸想一下应该不会伤害梦容。她敞开心扉,回忆她与申简辰的过往,一边走,一边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红豆跟在小姐身边,见小姐名义上是逛街,却从不看街上的人和物件,仿佛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脸上还时不时浮现笑容。
正当千里寻沉浸在个人的世界时,被一阵喊声拉回现实。
“人往那里跑!快追!”
千里寻不再沉迷于个人世界,借着夜晚街市的灯光,视线穿过人群,发现有个人影朝一旁的巷子跑去,人影看上去已受伤,行动起来有些艰难。
快到巷口时,那人捂住伤口,紧张地向后瞧。
这一瞧不要紧,千里寻觉得他很是面熟,仔细一想,原来是曾在街上遇到的“延迟男”。心想:“当初那个张狂劲儿,现在怂了吧!”正想着,颜池已进入巷子,不见人影。
接着看到七八个人手执利刃,向巷口冲将而来。为首的公子长得浓眉大眼,相貌周正。刚才的声音应该是这伙人喊出,显然他们正在追“延迟男”。
因好奇心使然,千里寻对红豆说:“跟上去瞧瞧。”
待七八个人追进巷子,千里寻带红豆放轻脚步尾随而去。
别看街市人多,巷子里却乌漆墨黑,而且拐来拐去,很容易将人绕晕,那伙人绕来绕去,找不到人影,只能放弃。
为首的说:“今日放他一马,再来邵家镖局,让他有去无回。撤!”
邵家镖局的人要原路返回,千里寻与红豆不想被对方看到,小心躲起来。待人走远后,没有什么热闹可瞧,她准备带红豆原路返回。
说是原路返回,可在黑漆漆的巷子里瞎撞,怎么都走不出去。
“红豆,你家小姐我方向感不好,难道你也是?”
“我对这里不熟悉,跟着小姐进来时,一心都在那伙人身上,忘了记路。”
千里寻很无奈,指着一个方向:“试试那边。”
两人向另一个巷子拐去。
走着走着,千里寻感觉有一只手拽住她的脚。要搁别的女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她从小胆大,加之拳法高超,什么都吓不到她。
只见她迅速转身,通过感觉判断那人的方向,一拳打去……
拽住她的手很快松开,只听:“哎哟!原来……是你呀,叫……叫什么来着,对,朱……淑真。”
黑暗中竟然有人知道她的名字,看来对方了解她的拳法,千里寻更是好奇:“红豆,把火折子拿出来,让我看清他是谁。”
红豆将火折子打开,吹出火苗,递给小姐。
千里寻拿着火折子,蹲下,借着火光看清对方正是“延迟男”:“原来是你,你倒机灵躲过那帮人。”
颜池说:“我受……重伤,能不能……看在我们认识,帮……帮我?”
千里寻“哼”一声:“你是好是坏,我还不清楚,为何要帮你?”
颜池从怀里掏出珠簪,递到千里寻面前:“你……你看,这个……这个……我还留着。”
千里寻瞧一眼珠簪,很是疑惑:“一枚男子用的普通珠簪而已,跟我有什么关系?”
颜池忍着伤痛说:“第一次……遇见……你时,你掉下的,我……我一直保留着。”
千里寻想起在街上相遇对打的场景,那时她也是女扮男装,头发散落,掉下这枚珠簪。她并未当回事,对方却偷偷珍藏起来。千里寻甚是气愤,一把夺过:“既是我的东西,没必要让你留着。”
转而递给红豆:“送给你。”
红豆看出小姐根本不想陌生的男子对她有念想,爽快接过:“谢小姐。”
“你啊,自求多福。”千里寻吹灭火折子,起身准备离开。
“没想到……你竟……见死不救,看来……那日在街头……姑娘帮人……不过是……是假装善良而已……”
颜池这话,还真的击中千里寻的要害:“你既拿话噎我,我就帮你一回,把你送到医馆。”
千里寻正要吩咐红杏去扶颜池,旁边一户人家的门被打开。
借着院内的灯光,千里寻一眼认出开门的人正是与她在竹林比试的高手。不如将大麻烦送给他,自己落得轻松。
“徒弟,师傅在此,为何不来跪拜!”
小姐突然说这话,红豆甚是诧异。
颜池也不明所以:“你……到底帮不帮……我?”
陆远峰边关门,边朝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黑暗中有两个人影。他关好门后,大声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千里寻打趣道:“在竹林时,你跪在我面前,强行认我当师傅,难道忘了?”
陆远峰明白过来,走上前:“师傅,真的是你?”
“如假包换,只不过我今日为出行方面,穿上男装而已。”千里寻又问,“那是你家?”
陆远峰答道:“是,师傅进去坐坐?”
“不了。”千里寻哪有心情到别人家里坐,眼前的大麻烦得赶紧找人解决,“你当初认我做师傅,我还没答应,今日有缘遇见,不妨收下你这位徒弟……”
陆远峰立刻跪在地上,激动地说:“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千里寻上前扶起陆远峰:“免礼免礼,既然我已将你收下,得送给你个见面礼,不过这见面礼有些麻烦,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
“师傅都发话,再麻烦,我也得收。”陆远峰倒豪爽。
新收的徒弟态度不错,千里寻甚是满意:“有个受伤的人,你把他带到你家里,找个大夫帮他治伤。”
陆远峰毫不犹豫,立刻答应,又向师傅请示:“师傅,我能不能先把人扶进屋里,等办完事再给他请大夫。”
千里寻随口问:“你有事?”
陆远峰照实说:“陈公子雇我保护他,今晚他去赌坊,也要求我跟着,正要去,没想到一出来遇见师傅。”
“陈浩宇?”
“是。”
“不用去了,我刚从赌坊出来,见过他,好得不行。”
“我收过他银子,不去不太好。”
“你是听师傅的,还是听陈浩宇的?”
“当然听师傅的,可也得赚银子。”
“既然听师傅的,就别去保护陈浩宇,他要怪你白嫖银子,让他来找我。”
“有师傅这话,我白拿银子也心安理得。”
安排妥当后,千里寻为自己能顺利甩掉大麻烦感到满意:“喂,听到没?我徒弟愿意帮你。”
颜池说:“我不叫‘喂’,我叫……颜池。”
“延迟嘛,谁不知道?就是不守时呗!”
“是……颜色的颜,池水的……池,姑娘……可记清楚了?”
千里寻并未理会颜池,对陆远峰说:“徒弟,把他扶进你屋里,再把师傅带出这曲里拐弯的巷子。”
“是。”
陆远峰将颜池扶起来,再扶进屋里。出来后,将千里寻与红豆带出黑漆漆的巷子,来到大街上,与师傅分别后去找大夫。
陆远峰走后,天色更晚,千里寻不想在街上逗留,租辆马车回望月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