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砾回到殿内,刚在生着火的炉子旁坐下来喝了半杯茶,斗篷上还有几片残存的飘雪,圹埌后脚便已归来。
他敛容,含笑地走近银砾,同她说着大哥与代愔姐的婚事,银砾自如地为他倒上一杯茶,推给他,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圹埌见她脸色阴沉,仍旧含笑伸手,朝银砾的脸庞摸去。银砾的脸往旁侧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嘴角勉强勾起一丝微笑,“我的神脉恢复了。”
她的目光紧盯他,圹埌震惊,在发现她灼热的目光后心似火烧,他重新勾起微笑,用不自然的语气说着,“这自然是好事。”
银砾的目光让他不自在,对他仿佛是审判,他假装随意地问,“砾儿,你是如何恢复的?”
银砾的目光挪开,端起茶壶添了茶,举起茶杯随意碰了圹埌的茶杯,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圹埌习惯性地去端茶杯,今日父神刚说她是他的威胁,如今她的神脉就恢复了,难道他们之间真要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他不敢往深处继续想。
他失神地举着茶杯小抿一口,不料被刚倒出来的茶水烫到,银砾也不由自主流露出心疼,“小心一点”,凑近想要去看他的伤,意识到后又把身子往远处挪了挪。
圹埌看见她身体的变化,他的眼神中流露出落寞与害怕,她离自己远,那自己就往她身边靠。
他的身体凑近银砾,双手轻抓她的双肩,他的眼睛紧随银砾的眼睛,银砾压抑着低下的眉眼抵不过他热烈的目光,又抬起来躲闪地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内心挣扎到崩溃,眼睛泛着泪光。
圹埌像是找到了折中的法子,声音轻柔又认真,“砾儿,我们隐居吧。”
银砾被他的话震惊住,没有回答,圹埌继续认真地说,“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小岛,只顾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好不好?”
银砾还是没有回答,圹埌继续说,“我们像美人林一样,朝看日出暮看云,夏日纳凉冬赏雪。我们驾一叶扁舟,漂流在江河上,山河为影,鱼群为伴,这样的日子你不是一直最为向往吗?”
炉子里的火燃烧地旺盛,炉子上的软柿子红得透透的,亮晶晶的,被温暖加热后,更为晶莹剔透。
“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去,好不好?砾儿。”圹埌起身拉着银砾的手就要走,银砾坐在炉子旁,一动不动,她的目光跟随着圹埌,手任他拉扯。
银砾心中想,若他这些话说在三界颠覆之前,说在没有尸山血海之时,该多好。
她的泪滑过眼角,滴落在衣衫上,圹埌见银砾没有动,转身看向她,看见她落泪,又低身蹲在银砾脚下,轻轻为她拂去。他把银砾的双手紧握在手心,脸上有些抽搐,声声唤着“砾儿。”
银砾攒眉蹙额、潸然泪下。
圹埌也痛入心脾、泪眼婆娑。
屋外又下起鹅毛大雪,炉子里的火熊熊燃烧,晶莹剔透的柿子被炙烤得裂出一丝缝。
好一会儿后,银砾勉强地舒展眉眼,带着哭腔说,
“我想吃杏脯了。”
圹埌抹了脸上的眼泪,噙笑说,“我去给你拿。”
圹埌走后,银砾用手胡乱地抹了眼泪,目光转向炉子,倒上半杯茶后,凑近嘴巴,咬着茶杯一点点喝着,眼泪顺着茶杯混入茶里,茶水带着黏黏的苦涩。
过了小片刻,银砾尽量地恢复了情绪,圹埌也端着杏脯含笑走来,他把盘子放在炉子上,银砾取了一颗喂进嘴里,勉强地点着头。
圹埌靠在她身旁坐下,也喂了一颗在嘴里,杏脯很甜,让他满口生津,看着银砾阴沉沉的脸,他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很快便消失了。
陵景山又飘起雪,木屋内,明玕已经沉沉地醒来,躺了太久,身体酸疼得很,他披着斗篷来到屋外。
外面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他往上拢了拢斗篷,往旁边的悬崖处去,站在悬崖上,还是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悬崖下的江河被冻得结了冰,此外,再不能看见什么。
此时,非烟与灵曜带着历尽千辛万苦采的养神芝回来,在还较远的地方,非烟以为花了眼,询问灵曜,“悬崖旁的大树旁何时长了一棵小树?”
灵曜定睛瞧了瞧,她高兴地说,“那是主人!”随即兴冲冲地跑过去,一口一个“主人”地喊着。
明玕听见灵曜的喊叫,转过身来,灵曜冲过去抱住他,兴奋地摇着喊着,“主人!你醒啦!”
明玕含笑说,“你再晃我,我又要晕了。”
灵曜这才松下手,笑吟吟盯着明玕看。
明玕的目光转向前方,他看见她的姐姐非烟手中拿着养神芝,一步步踏雪走来,他的笑容渐渐沉下。
非烟走近了,他先喊一声,“姐。”
非烟嘴角抽搐一下,点着头,说着,“没事就好。”
灵曜在一旁唠叨,“主人,得亏非烟姐日日给你注入神力,否则,你的小命恐怕早就不保了。”
明玕凝神看着姐姐,她不似以前那般了,如今一举一动都更加安静。
他如今也比以往更加沉稳了,行礼告谢,“多谢姐姐。”
非烟没有回答,他们之间明显生疏了很多,岁月磨灭了太多,包括亲情。非烟扭身往木屋去,加上中药熬上养神芝。
明玕与灵曜在雪地中站立,从灵曜口中得知了如今三界的情况。
屋外寒风瑟瑟,明玕握拳咳嗽了两声,他刚醒,身体弱得很,神力也有待修炼,如今连指挥扶摇剑都费劲。
他拿下腰间挂着的鬼工球凝视,球内心火旺盛,看来她如今并无大碍,他也放下心来。
不过,鬼工球比原先多了一丝裂缝,他轻抚缝隙,手上的摩挲感清晰可见,是鬼工球在魔神的气浪下护住他的心脉,帮他捡回一条命来。
灵曜好奇地问,“主人,你手上这个球球是什么呀?你昏迷的时候,我和非烟姐怎么都拿不下来。”
明玕盯着鬼工球轻轻一笑,有寒风吹来,明玕浅笑着说,“外面好冷啊。”
灵曜扶着他进了屋,为屋内生了火,屋子变得暖和起来,非烟端来药汤,让他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