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今日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慕容浩拱了拱手：
“还请前辈赐教。”
黑袍男子双手握上面前的酒盅，垂下眼眸，一脸凄然。
“几世轮回，千百年过去了。我依然忘不了，忘不了……”
男子赫然抬头，看着慕容浩，皱起眉头：
“孩子，你可懂得？”
慕容浩安静地坐着，看着面前的男子，看着他逐渐将一脸的骄傲揉碎，化作一片凄惨。
“前辈，你醉了。”
慕容浩冷漠地提醒。
男子一抬手阻止了慕容浩的劝慰，叹了口气：
“不，好孩子，你且听我慢慢说。”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遥远的九尘大陆，创世神冰凰火凤，冰凰颜如创世耗尽了法力，不得不投入轮回历练修行。
火凤晟兮便接下了执掌天地万物的大权，并不断地寻找着冰凰的转世之身。
他开宗立派，广收天下灵种为徒，授予法力，教导修行。
门下十位弟子，赫赫扬扬。
而他却并不知晓，他的冰凰就是他的四弟子，而在他的忽视之下，他的冰凰竟然与十弟子有了情缘。
火凤退隐，也入了轮回。
幸而与冰凰有了一世情缘，一双天狐，她是天地灵狐叫惊鸿，他是龙族后裔叫陌兮。
然而，在当时已成为天帝的二弟子的算计之下，陌兮魂飞魄散。
而故事的最后，她也如烟花般陨落。
之后，便是天族仙君太子与她的两世牵绊，也幸得太子熙影的助力，改天换命，火凤重塑元神。
三魂改命，也修改了之后的一切因缘。
她的重生第一魂，与昔年的十弟子，二弟子，还有火凤纠缠在了一起。
最后昔年的十弟子，也是后来的帝君萧寒已然放手，而火凤却固执地追寻着她的另外两魂所在。
承受着她给他的诅咒。
生生世世，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
倍尝人世千种情劫！
生不不能生，死不不能死。
生生被爱折磨，世世为情所苦。
剩下两魂两世，火风，皆不得善终。
故事很长。
一向没什么耐心的慕容浩竟然安安静静地坐着听完了。
面前的黑袍男子，就是故事之中的创世之神火凤。
而他与创世冰凰的爱恋，竟然是……
慕容浩垂下眼眸，若论深情，与面前的男子相比，自己则相形见绌。
将压抑在自己心中的诸多情绪尽数倒出，火凤显然轻松了许多。
为自己斟了盅酒，凝视着清透的酒水，含着眼眶中的泪意，输出了口气。
“小子，跟你说出来，感觉好受多了。”
慕容浩皱着眉头，胸口犹如一块巨石压着一般。
他已经不能明确地分辨出，今夜在火凤千百年的轮回往复之中，对他而言有何寓意。
但他已然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面前男子的对手。
或许，最初答应他，便是个错误。
自己怕是真的不能胜任。
“前辈所说，意在何处？”
慕容浩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神色微微有些艰难地看着面前的火凤晟兮。
晟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神情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浑身开始颤抖：
“就是这样一个我爱的人，她抽取了我的法力。竟然还……呵呵。”
晟兮睁开双眼，冷冷一笑，血红的双眸狠狠瞪着慕容浩，一字一句咬着牙说道：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要挖了她的心！”
慕容浩浑身一震，随后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眸。
抬手将石桌上酒盅里的酒饮尽，冰冷的酒水入喉，激起他一阵咳嗽。
眼中竟然也有了丝丝泪意，狠狠攥上酒盅，手臂也开始了发抖：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夜小四，就是你要找的人吗？”
再抬起头，慕容浩的双眼已然血红。
火凤安静地看着面前浑身止不住开始颤抖的慕容浩，眼神平静而蕴含着巨大的压迫力：
“小子，最开始我就警告过你，假戏可以，但不要真做。否则，最后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慕容浩听着火凤极具压迫力的警告，努力压制着自己即将爆起的愤怒，大口喘了两口气，冷笑一声：
“怎么会，不过都是演戏而已。我们最初可就是说好的，你要她，我要这天下。”
说着，抬起头，慕容浩的脸上早已没有了痛苦的神色，换成了一副傲然和冷冽。
“好，一切按计划执行，小子，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火凤晟兮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容浩，一抬手臂，人影突然消失不见。
只留下慕容浩一个人独自坐于冷风中，眯起了双眼。
不远处的暗影里，七美咬牙切齿，狠狠攥上拳头，转身离去。
“我真应该一刀宰了你。”
一阵寒风吹来，慕容浩回神，唇角噙上了一丝笑意，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是谁来了，低低一叹：
“你都听到了。”
“怪我自伤双目，此时看不到你脸上是何表情。”
影子闪身来到慕容浩身侧，忍着泛滥而起的心痛，缓缓将自己手里的短刀收回腰间的刀鞘。
慕容浩依旧是脸上挂着笑意，侧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影子，低低叹息一声：
“你错过了杀我的最好时机，恐怕，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无耻。”
冷冷地呵斥一声，影子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抖。
“你背叛她！”
“我没有。”
慕容浩下意识反驳，却在此话出口之后，又轻笑一声：
“我从来没有归顺过她，何来背叛一说？”
听到慕容浩这样说，影子愣了愣，脑海里似乎有什么细节一闪而过：
“骗局？全是骗局？”
慕容浩眼睛看着远方微微范亮的天际，站起身，一阵衣料摩擦的声响：
“时候不早了，你有什么要问的，抓紧问吧，我要走了。”
影子狠狠攥上拳头，循着慕容浩声音的方向，沉沉开口：
“你骗她？”
“是。”
慕容浩唇角微微上翘，看上影子冷冽深沉的面容。
影子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沉声问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慕容浩沉吟片刻，果断地说道：
“从一开始就是。”
影子身子开始颤抖，却紧紧地攥着拳头：
“你爱她吗？”
“不爱。”
慕容浩轻轻吐出两个字，一脸阴沉地看着影子：
“还有别的问题吗？”
影子在这一瞬间，突然好想自己是个聋子，这样就可以骗骗自己，慕容浩的语气并没有那么轻松。
然而，慕容浩的语气，那么自然，丝毫没有犹豫和情绪。
在这一刻，影子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击了一拳，压抑的难受。
“为什么？”
嘶哑的嗓音，凄然地开口，是在问慕容浩，也是在问影子自己。
“你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影子以为自己会大声低吼出来，然而，没有，他肺腑之间的疼痛，似乎让他连吼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低声地询问，看起来，那么卑微。
慕容浩叹息一声，抬手抚上影子的肩膀：
“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这个大陆。而今天下如棋局，芸芸众生，你们不过都是我手中的棋子。如今我的棋盘只差最后的一角，我不会停下我的脚步。影子，当初拿下你武帝位置是真，留你性命把她让给你是真。把你当朋友也是真。只是我们终究要站上对立的一方，下次遇见我，不要手软，杀了我。”
话音落下，影子如遭雷击。
原来一切都在慕容浩的算计之中。
鸿儿，她以为她铺陈开来的天下局势自己是掌控着，然而却不知道，她早已成为了上层对弈者的棋子。
慕容浩收回自己的手臂，抬起头，迎着第一缕曙光走向东方的出云山。
“那你跟她每一次的肉体相合……也是做戏吗？”
影子回过神，向着慕容浩离开的方向，将自己心里最撕裂的痛轻轻问出口。
慕容浩的脚步生生顿住，仰起头，看着渐渐露出一丝光亮的红日，轻轻一笑：
“你我都是男子，何必问这样愚蠢的话。”
影子赫然愣在原地。
慕容浩抬起头，凄然一笑，转身便走。
“你给我，站住——！”
身后一声厉喝，慕容浩脚步生生顿住，侧头。
影子纵身起跳，循着慕容浩脚步声发出的方向，一个箭步蹿出，精准摸到慕容浩的身侧，抬手便狠狠搭上慕容浩的的右肩头。
这里是慕容浩的旧伤。
然而，还未等他的手触及到慕容浩，便被慕容浩伸左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影子当下暗自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慕容浩攥着手腕向身前一拉，紧接着便是一个肘击，将影子狠狠顶了出去。
影子视线一片花白，影子不稳，便被甩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慕容浩收回手，愣愣地看着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的影子，淡漠地说道：
“即便你现在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走吧，别再试图努力了。”
“咳咳……呵，狂妄！”
影子低下头，抬手悄悄抹去唇角的一丝血迹，循着声音抬起头，一攥拳头纵身而起。
这一次，一闪身便拦在了慕容浩面前，突然手里握着短刃向着慕容浩的面门挥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