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你也是一道光。在无尽的暗夜之中,为她燃起了这道光。她追逐这道光,拥抱了你,但是,你却灼伤了她的双翼。那是后来,她才知道,你为了引她到你的身边来,你点燃了你自己。你只想让她拥抱你,靠的太近,你的光亮,让她看不到自己。最终,她与你自己,都还是被烧成了灰烬,坠入在了黑暗里。而我,只想照亮有她在的天与地,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慕容浩笑着,走近沧澜:
“你能感知她的所有感受,这是我永远也比不上你的地方。你要好好活着,她不开心,她难过,她累了,她痛了。总有我照顾不到的时刻,有你提醒我,鞭策我。她在你心里很重要,多一个人疼爱她,何乐而不为。你爱她,并不妨碍我爱她,是否超过我……嗯……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听这慕容浩轻松地把话说完,沧澜抬起头,向着慕容浩声音的方向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慕容浩闭上眼,心底一阵轻笑。
这个沧澜,于他而言,什么都不重要,面子,最重要。
他对夜小四的心思和感觉,如果没有自信,便不会留着沧澜了,不是吗?
更何况,这样了解她的男人,自然要留在身边做朋友。
总好过把他逼到对面,成了持刀相向的敌人。
那样,岂不是更危险。
“好。那你好好休息,三日后我们再谈。”
话音落下,慕容浩瞥了一眼门口屏风后露出的一席白色裙角,在昏暗的灯光下,略显刺眼。
一声凤鸣,手臂一伸,化作一道凤凰残影,在房间内消失不见。
沧澜摸索着在矮几边坐下,仰起头,任由着晚风吹在脸上。
夜小四略施法力,清浅着脚步来到了沧澜面前。
看着他那张过分瘦削的脸。
曾经那么骄傲,曾经那么嚣张。
而如今一切都似乎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清淡和茫然。
明明知道,沧澜已经看不见了,夜小四却还是不敢离他太近。
缓缓在矮几边坐下,就着月色,静静滴看着他。
慢慢地在脑海中,回忆着他们二人的点点滴滴。
夜小四看着沧澜,沧澜却不知在茫然滴看着什么。
两个人一动不动,相对静立了许久许久。
直到夜小四的眼中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沧澜的右手在矮几之下不自觉地颤了一颤。
随后,缓缓攥紧,指甲狠狠扣进了掌心。
夜小四红着眼眶,轻轻起身,依旧是清浅的脚步,身影闪过卧房门口的屏风。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沧澜再也忍不住,转头,痴迷的目光精准地跟着那道身影,而去。
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丝白色裙角闪过,消失不见。
沧澜昏暗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喉头哽咽,胸口刺痛。
利用,谁不是在互相利用?
慕容浩利用沧澜,来证明夜小四的心到底属于谁。
而他沧澜,也利用了慕容浩的天性纯善,无耻地成全自己的私心留在了她身边。
夜小四爱上慕容浩又怎样,并不能妨碍他还爱着她啊。
双眼刺伤看不到一切又怎样,但能看到她就足够了啊。
沧澜仰起头,视线再次回归于黑暗。
人生在世上,原本就是一个悲剧。
当一个人光辉灿烂,无比耀眼的时候,人们仰视你,尊敬你,崇拜你。
一切都唾手可得。
当一个人坠入泥淖,猪狗不如的时候,人们鄙视你,嘲讽你,奚落你。
一切都一文不值。
原以为,我能够潇洒地离去,天真的以为可以放开手,说走便走。
可真正当黑暗降临,我竟然不是害怕,也不是留恋,竟然是舍不得你。
说来可笑,恐怕这就是对你爱得太多,想得也太多,人就开始变得自私了吧。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我能给你的,都太少太少。
现在,更是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好在,你身边有了他。
鸿儿,你对我并不是没有感觉的对吧?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都可以不要。
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便足够了。
以后,你就开开心心地在他身边,让他替我宠着你,爱着你。
折磨,痛苦,难受,一切都由我自己一个人承担便好了。
鸿儿,这就是爱吧。
曾经我不懂,这次经历了死亡,我真的懂了。
我爱你,我成全你。
刀风袭面的时候,我就想,每当如果持刀的人是你,能够让我这么近的看你一眼,哪怕只是一瞬间,我也会笑着任你把我的生命结束。
鸿儿,曾经我很想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爱上一个相隔千山万水,每次看见我都不惜挥刀相向,欲杀我而后快的人,又是什么感觉。
如今,我懂了。
对于你,我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放下了,不仅限于虚幻的梦境,而是存在于现实的感受。
我好想跨越你我之间的重重沟痕站到你面前,牵你的手,和你逃离这纷乱的世间度完一生。
问世间,谁最懂我?
唯有你,知我心。
可是,我越这样,就越害怕,我真的好怕。
怕这只是一个我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梦,害怕你有一天跟我连声再见都不说就离开我,那还饿不现在就杀了我。
我曾幻想,我能够忘记你,摆脱你。
可是我做不到,你就像神秘的蜘蛛神女,用一条条无形的丝线把我绑得紧紧的,使我无法逃脱,只能任你摆布,却又近不了你的身,也逃不脱你的牢笼。
这其中的苦涩滋味,你能否明白?
曾经,我因自己的骄纵狂放,把你抛弃。
之后数年,因为你看不见身边的万千花语,虚度数载,置身虚幻多少个日夜。
跟你的斗法,每次我都败得体无完肤,多少路人笑我痴,苦哉乐哉我自知。
你是我追寻的奇迹,也是我难耐的痛苦。
是我牵动心魄骨髓的毒荼。
更是我此后余生活着的唯一支柱。
……
这一日之后,武帝太子沧澜,便真正的成为了千寻后山,衣冠冢前石碑上的一行名字。
几日后,江湖上开始流传,千寻山庄里,武帝洛水寒身旁多了一个名叫“影子”的杀手。
平日里洛水寒不在,便是他执掌江湖武林。
各个门派都在传言,说这个影子,行事风格极有前武帝太子沧澜的风范。
“他一身黑衣,半边银面具遮着左脸,赤着左半边臂膀,左手手臂上绑着皮质外套的机关手弩。长发披散,从不睁眼。啊,你看啊,你看你看,这画像上真是帅到人神共愤了。”
睿亲王府里,鑫儿手里举着一副画像,在夜小四面前一脸花痴地比比划划。
夜小四捏着下巴,看着鑫儿手中的那幅画像。
背景是冲天的火光,映红天地的整体画面。
一个男人曲着腿坐在画面中央。
一身黑衣,衣袖完整的右手撑着地面,左边落出的大片结实蜜色的肌肉和纹理结实的左胳膊。
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的左手手臂上绑着一个金色的机关手弩,装在一副皮质的袖套上。
男子闭着双眼,帅气的右半边脸,勾勒着完美的脸型,已经完全退却了少年的青涩,多了成熟男人的韵味。
长发飘逸地散乱在脸侧和脑后,给他平添了几分潇洒不羁。
那闭起的眼睛,又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男人的成熟,真是只是一瞬间吧。
如果说,她不认识那画中之人便也罢了,可能会跟鑫儿一起犯犯花痴。
只是……
“他啊,我认识。肺痨,你小心传染。”
“啥?这么帅的男人是个肺痨啊?”
夜小四抬起头,一脸吃惊地看着鑫儿,问道:
“怎么,你不知道吗?”
鑫儿连忙将手中的画像放了下来,退了两步:
“哎,瞬间觉得也没有那么帅了。”
“嘁,女人啊。”
夜小四撇了撇鑫儿,摇了摇头。
鑫儿将果盘放下,又为夜小四挑了挑灯芯:
“王爷,这是凌国送来的蜜枣,你尝尝,我偷吃了一颗,挺甜的。”
夜小四抬眼看着那一叠白花花裹了不知多少糖的蜜枣,突然感觉一阵牙疼:
“拿走拿走,以后再有人来送蜜枣,通通给我扔出去!”
鑫儿神色古怪地看着夜小四,抱着肩膀叹了口气:
“王爷你真是够了,我要是有个男人这么疼我,我受宠若惊还来不及,哪有你这样的。”
夜小四豁然抬头,一拍桌子大怒道:
“蜜枣!红枣!枣花羹!有病是吧!说多少次,本王不爱吃甜的!再送甜的给我丢出去!丢不出去拿去后院喂驴!”
鑫儿憋着嘴:
“后院的驴不也能这么补啊~……我是说,这不是又快到月初了嘛,该进补了。”
一本厚实的典籍向着鑫儿就飞了过来,伴随着夜小四的问候:
“滚——!”
鑫儿侧身看着那本典籍飞过她的头顶砸在一旁的花盆里,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快到日子了,脾气真大。”
说完抱起典籍转身退了出去。
灯光之中,夜小四于文书之中缓缓抬起头,看向了书案一旁放着的那张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