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被禁军压下去后,公孙洵起身走到殿中,一掀衣摆跪了下去。
“洵儿这是做什么?”穆天赐见状忙上前去扶,可公孙洵却坚持跪地不起。
“就让他好好跪着认错,这小子,做事实在也太荒唐了些。”穆淳远一眼就看出了公孙洵的用意,他故作严厉地呵斥其实就是对公孙洵的一种保护。
尽管今日之事确实查出了黄玉的别有用心,可公孙洵的此番算计到底也还是用到了穆天赐的身上,不管穆天赐如何仁善,他也终究是一国之君,被这般折了脸面,心中的坎难免会过不去,所以此时最明智的行为,便是公孙洵主动认错。
“皇叔,洵儿今日可是立了大功的,孩子哪里就荒唐了。”穆天赐心中确实是有不满的,可见穆淳远似乎全不知情,心下也渐渐豁然。
“舅舅,今日事情太急,洵儿来不及禀报就擅作主张,这事不管结果如何,洵儿的错都不可不罚。”殿内只剩三人,公孙洵故意打起了亲情牌,一口一个舅舅叫的穆天赐很是受用。
“快起来吧,朕不怪你,不过你手下这暗卫可当真了得,进出皇宫竟如此容易。”穆天赐一边将公孙洵扶起,一边赞赏道。
“事急从权,不然外甥也不敢让他夜闯皇宫。那家伙身手确实好,就是脸有些臭,舅舅若是赏识,也可留在身边做个贴身侍卫。”公孙洵话虽这样说,但他可没打算当真把陆愆送给穆天赐。
而穆天赐身为舅舅自然也不会要晚辈的贴身之人。不过公孙洵这般“真诚”却让穆天赐感到眼前这小子确实已把自己当成家人了。
“朕身边不缺好手,你常年在宫外,还是自己留着吧。何况那家伙的脸确实有些臭。”穆天赐笑言道。
公孙洵起身后便也不再纠缠陆愆的话题,他话锋一转,继续阿谀道:“想来这黄玉也在舅舅身边伺候许久了,可舅舅在面对大是大非时不曾有半点徇私,单这一点舅舅便已配得起明君二字。外甥对舅舅的钦佩之情已非言语可表达的了。”公孙洵说着便弯下腰去,深深揖了一揖。
主动认错配上恰到好处的阿谀奉承,让本就气消了大半的穆天赐顿时喜笑颜开。
“你这小子啊。”穆天赐满脸挂笑地指了指公孙洵,眼底的喜爱倒是不掺半点的虚情假意。
穆淳远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起身上前言道:“陛下,别怪老臣扫兴,宦官之中似黄玉者还大有人在,陛下圣明,有些蛀虫还是要早些收拾的好。”
穆淳远的话虽不中听,可穆天赐想来敬重这位皇叔,加之今日黄玉之事确实给穆天赐敲响了敬重,故而此番他并未反驳,只是郑重颔首,“此事朕会着手去办的。”
“既然《万草集》找到了,那老臣就带着洵儿告退了。”穆淳远只字不提梁岼之事,因为他已明白梁岼今日之祸皆由自己而起。虽说定是那些宦官挑拨离间,可说到底若陛下心中没有怀疑,再多的离间之言也是苍白无力的。
穆淳远能够摄政十余年,这点心思还是有的。
果然,穆天赐见皇叔并未想起梁岼之事,反而主动说道:“既然这事梁岼是冤枉的,一会朕就派人去把他放出来。明日便官复原职上朝议政吧。至于这《万草集》……”穆天赐停顿一下,而后才试探着说道:“就还交给梁岼保管吧。”
穆淳远心中苦笑,面上却不见半点异样,他故作气恼地说道:“这个梁岼,多关他几日也是好的,陛下如此信任他,他却出现这么大的疏漏,简直是枉为人臣。还有这《万草集》,老臣以为是万万不能再交给他保管了,如今陛下已决心惩治宦官,这《万草集》藏在宫中才最安全。”
穆淳远的话让穆天赐很是舒服,他点点头,再言道:“皇叔放心,朕知道《万草集》对我舛啓的意义,定会将其保存好的。”
穆淳远微微一笑,拱手俯身,遂带公孙洵一同退出朝夕宫。
二人回到王府,穆淳远这才朗声大笑,“好小子,外公真没想到你做事竟如此周全。不禁找到了《万草集》还顺带解决了宦官之事,只不过,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黄玉拓印的副本的?他会那么不小心?”
“我哪找到副本了,不过是炸他一炸罢了。黄玉自己心虚,只听外人呼喊,便当真以为事情败露。”
“没找到?”穆淳远闻言,忽然皱起眉。此事可不是小事,若副本丢失舛啓仍是在劫难逃。
“外公放心,黄玉落网,其住处定会全面封查,想找到副本并非难事。”
“这事我明日还得尽快禀明陛下才是。”穆淳远眉头紧锁,心中泛起不安。
看着忧心忡忡的穆淳远,公孙洵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他说谎了,陆愆确实找到了《万草集》的副本。只不过为了北齐,公孙洵还是决定先拓一份再将副本送回。
这一刻,公孙洵的心是煎熬的,面对穆淳远无条件的信任,自己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欺骗。
穆淳远一心担忧《万草集》副本之事,并未注意到公孙洵眼中的闪躲,祖孙二人各有心事,一时间竟陷入了沉默。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刘管家的声音,“大人您回来了?”
穆淳远和公孙洵的思绪都被刘管家那略带兴奋的声音拉回现实。二人齐齐起身,转身看向殿外,只见梁岼正大步自远处走来。
一进殿中,梁岼便跪在穆淳远面前,重重叩了一首,“义父,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看着梁岼乱糟糟的鬓发还有身上几日都不曾换过的衣衫,穆淳远心中只有心疼,哪里还有半点责怪。
“好孩子,快起来吧。”穆淳远轻轻摸了摸梁岼的头,一如儿时那般。
梁岼起身,见义父双眼通红,显是几日来都不曾休息好,心中内疚更甚。
“义父,您快坐。”梁岼扶着穆淳远坐在木椅上,又殷勤地倒了热茶,而后才顾自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