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雾气迷散开来,一匹奔马如电闪般迅捷,穿过一丛丛密林与雪地,向北方越跑越快。这匹奔马雪白如冰雕,鬃毛飞扬如同展开的旗帜,又如一只女人的玉手,轻轻地抚摸马背上紧缚的竹筐。
天空忽明忽暗,一道红光从天而降,落在了山岭高崖之上。崖顶矗立着一棵巨树,枝桠参天,通体雪白,好似一尊没有杂色的冰雕。冰雕朝向南方的一面,如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空洞的眼睛静静地望着飞马,好像看着膝下孩子的老翁。
那一束红光照到巨树东侧,巨树继而缓缓地转动,又一张脸出现于崖顶。这张脸变得血红,眼角流淌着血水般的液体,凝结到脸的两旁,宛如一粒粒红色的珍珠。突然,那张脸的巨口张开,吐出了一股血雨,好像一柄红色的剑,直刺向飞马背上的竹筐。
飞马的步伐没有凌乱,而是有节奏地左右跳跃奔跑,躲过了血雨的袭击。高崖越来越近了,那山岭变得越来越高,如同一只正在大张的鹰嘴,想要吞噬闯入岭中的一切生灵。
恰在此时,崖顶的巨树飘然而起,如同一位仙者跃入半空,枝桠全都低垂下来,好像仙者白色的长发,将白色、红色的脸遮挡住。巨树落到崖下的雪地上,就像生根般地稳稳立住,然后将另一张面孔展露出来。
那是一张虚幻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都有,却无法看清其状,如同流动的水波,又似诡变奇绝的云团,更像一场狂暴的黄沙尘。巨树微微弯下腰,那张脸慢慢地靠近地面,喷出了两股气,一股寒冷如冰,另一股则炙热如火。
飞马将身体竖起,两只前蹄直指穹空,发出一阵阵长啸声,震得崖边两翼积雪飘落,几只雪猴连滚带爬四散而逃。
不要怕!跟随我的指引,你将获得重生。那张无法揣测本相的脸幽幽地说着。
那话语如同幽冥世间的咒语,化成了一股淡淡的黑雾,慢慢地将周围雪境隔离,好像一只黑色的天罩,将一切万物剔除在外,只留下巨树与飞马。
眼见黑雾将封锁天穹,彻底将飞马困在其中,飞马猛然身体狂抖,化身为一只双翼尽展的神鹰。神鹰的嘴闪着金光,双爪银光熠熠,背部如同一块黑色巨崖,稳稳地托着竹筐。
神鹰用两翼压住巨树喷出的两股气,猛地跃入半空,就在黑雾完全封闭之前,冲破了巨树千万枝桠的困缚,如同一只金箭,射入了茫茫苍穹。
神鹰用力地挥动双翼,越飞越高,如同一尊巨神雄踞于高崖上方,将乌云驱散开去。天光明媚起来,祥云飞到崖顶,露出婴儿般的面容,静静地注神鹰背上的竹筐。
竹筐里有一个女婴,露着甜甜的笑容,望着天穹上的一切美好……
英飒醒来的时候,仍能感到嘴角有一抹笑意。
梦境是如此奇幻,却又如此真实。
在英飒的记忆里,白云是最深刻的印象,比有人逗弄自己的小人偶还要强烈,比母亲的呼唤还清晰。英飒依稀记得,自己如同腾云驾雾般,奔驰在寒冷的雪域中,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令人惊异。
英飒闭上眼睛,回忆梦境中的细节,仿佛看到女婴脖子下方的雪花状的胎印,映照着天穹中的朵朵浮云。
“我真的是泰德的女儿吗?”英飒自言自语,坐起来打理四周。
英飒睡在一个兽皮帐篷内,帐篷不大不小,刚刚好。她可以轻松地坐直自己的身子,借帐篷的兽孔观察外面的情况。她将掉在地上的兽皮坎肩披好,然后轻轻地挑起兽皮帘,走出了自己的帐篷。
碧空如洗,夏风清爽,浮云流转,万物生息。
鹰堡峰部落的勇士精锐约有千人,全都扎营在巴尔河左岸,住在一片橡树林子中。河的对岸是黑鸦山,乃是一处风光极佳的所在,更是夏季鹰族训练海冬青的营地,也是训练部落勇士鹰阵的地方。
小柏岭与大柏岭略有不同,其名字便可窥见一斑:“红松之乡”。岭内以红松为主,还有云杉、冷杉、落叶松与樟子松,以及曲柳、黄菠萝、胡桃楸、杨、椴、桦、榆等,藤条灌木遍布。
小柏岭雪域以小柏岭为统称,包括许多雪山、雪谷,直到冰海海边,纵深足有两千余里,被划分三个主要的雪域。
第一片雪域以小柏岭、鹰翼岭为主,这两大山岭的盛夏时节是短暂的,只有一个月左右时间,遇到极端寒冷的天气,甚至只有半个月时光。正是这一个月的短暂盛夏,鹰族小部落可以围捕野兽,屯储过冬的食物。
第二片雪域在松花山至极北之地间,尽管十分辽阔,但是寒冷异常,几乎没有夏季,只有无尽的风雪。由于那里生存环境极其恶劣,鹰族人称其为死亡雪域,轻易不愿踏足其间。
第三片雪域在中柏岭与松花山之间,地域最为广阔,鹰堡峰、飘雪峰和金鹰川等山岭均在此其间。中柏岭雪域是河流最集中的区域,包括松花河、西拉木河、多布库河、乌逊河、云沾河、阿嘉措河、荫歌里河、那都里河、金雕河和额尔木河,一共十多条大大小小的河流,全都汇入柏龙江,流入浩瀚无疆的冰海。十几个鹰族小部落依托这些河流生活,以鹰堡峰部为尊。
柏龙江发端于神鹰峰鹰堡峰,绵延千余里,流经中柏岭与松花山之间广袤的大森林后,进入死亡雪域的鹰神大峡谷。
除了是鹰族最重要的水源地,柏龙江也是鹰族最重要的水产地,盛产鲟鳇鱼、哲罗、细鳞、江雪鱼等珍贵的冷水鱼类。夏冬之季,鹰族会进行夏捕与冬捕,举办祭祀仪式,表达对鹰族之神的感恩之情。
英飒正在眺望远方的时候,雅各伦在不远处的林中缓缓而行,脚步蹒跚地向英飒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