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胜之不武,我一人,足够。”
慕容浩微微侧头,银亮的发丝轻轻摇动,抬眼看向沧澜,轻轻一笑。
就是这样自信傲然的笑容,让沧澜的胸口一窒。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觉得这男子有着莫名的熟悉。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自信,不就是,曾经的沧澜自己吗?
而这样的自己,早已远去了吧。
垂下头,沧澜咬了咬牙,再抬起头来,眼中已是一片热火。
面前的这个洛水寒莫名地有着自己身上熟悉的气息,越是与他对视良久,越是感觉异常。
不能再拖了,速战速决。
下定决心,沧澜抬起头:
“好。洛前辈,请赐教!”
抬手一招,千寻剑握在手中,剑花一挽,随着一声断喝,一个凌厉的招式带着绚丽的金光劈头盖脸向着银发男子而去。
银发男子并不惊慌,垂眸,背着手微微侧身,让过剑锋。
沧澜手持长剑,左手在胸前结印,一头黑发被气浪冲开,眯起双眼,冷哼一声:
“拿出你的武器吧,速战速决。”
银发男子思索着,皱了皱眉头:
“哦,好吧。”
沧澜轻蔑地一笑,左手结为印,右手持剑,身体瞬间腾空,于半空中结印引入长剑,飞身而下,剑锋直指银发男子。
“不过如此。”
围观的众人皆是一声惊呼,只见那银发男子不慌不忙,似乎沧澜的所有动作在他眼中都是被放慢了的。
不仅不忙地随手在身前一划,手里突然出现一样东西,直直接住了沧澜的剑气。
金色的千寻剑气就像被什么吸住了一样,缠绕在了银发男子手上拿着的武器之上。
那是一只女子的团扇。
半空中的沧澜势在必得,手中捏着法诀,控着剑气,却在看清那男子手中拿着的团扇的一瞬间。
浑身一震,咳出一口血来。
随着这一声轻咳,带起肺腑之间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那团扇,是鸿儿生辰,他送给她的。
也是她一直留在留凤阁中从未带走的,九尾狐狸刺绣团扇。
控着剑气的气息一松,沧澜在也稳不住身形,略显狼狈地缓缓落于擂台之上。
喘息着,努力稳住剑气,眼中却暴露了太多受伤的情绪。
“怎么会在你手上……”
沧澜惨白着脸,缓缓向着慕容浩传音。
慕容浩抬头,轻松自信地看着沧澜:
“你不知道我是谁?”
这句话一出口,沧澜浑身一震,左手捂上胸口,一个趔趄呕出一口鲜血。
“原来,……原来,是你。”
一瞬间失控的剑气瞬间回流,向着沧澜反噬而去。
慕容浩大惊,连忙催动法力将那股金光引回,传音给沧澜:
“敛息!凝神!”
沧澜突然抬起头,惨白的脸色,唇角带着鲜血,被剑气催动的黑发向身后翻飞,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只鬼魅。
“你……找死吗!”
沧澜咬牙切齿,却感觉自己浑身颤抖。
现在他感觉整个人的身体都不再是自己的了,疼痛,难受,一切都感觉不到了。
面前,只有羞辱,颜面扫地的羞辱。
慕容浩左手隔空画了一个淡紫色圆圈,向前推去。
一瞬间,沧澜被拉进了一个虚无的空间,面前是一株桃花树,树下是一张雕刻着棋盘的石桌。
在石桌边,正坐着一头银发的慕容浩。
沧澜大怒,指着慕容浩出言怒斥: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容浩叹息一声,抬眼看着沧澜,语气异常的平和:
“我已经探过你的经脉了,若真跟你打一架,那才是我胜之不武。不如我们在此对弈一局,一定输赢,你觉得如何?”
沧澜咬牙冷笑:
“你有什么资格……”
“她不想你死。”
慕容浩侧头看向远处的云海,出口打断。
提到这个“她”,沧澜的胸口一阵刺痛,凄然一笑。
“不劳费心。”
这句话出口,让慕容浩一时没想明白他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夜小四说的。
“所以,你是来向本宫炫耀的吗?”
“你这么容易就被我打败了吗?”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黑一白,看着彼此目光里有各自看得懂,或者看不懂的各种情绪。
结界之外,两个人保持着相对而立,慕容浩手持团扇,抵抗着沧澜的剑气。
沧澜则是捏着法诀,手持千寻剑金色的剑气法力源源不断地指着慕容浩手中的团扇。
……
大雪之中,远在京城的龙威宫大殿里,气氛异常严肃。
鑫儿顶着晋阳公主的脸,脸色阴沉地扫视着殿内跪了一地的朝臣。
身前,看戏的夜小四安静地站在一旁,并不多话。
姜猎带头跪在武将的最前面,他的身边,站着神色傲然的穆丘痕。
“本宫知道,你们有意推举本宫上位,但本宫却无意于这冰冷的王位。”
鑫儿沉着脸,威严的嗓音,如同殿外纷扬的落雪。
“璧山栏影相阻隔,日出总被浮云遮。妄言夕照即天涯,望尽天涯不见家。”
默然吟诵着诗句,鑫儿踏过跪满大殿朝臣的空隙,缓缓向殿外走去。
“从即日起,本宫将传国玉玺交于睿亲王。礼部,择日让睿亲王登基。而本宫……”
鑫儿抬起头,在众人的沉默中,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张开双臂:
“要回家。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着迈步,离开了大殿。
夜小四一脸的黑线,攥着拳头,强忍着上去暴打她一顿的念头。
尬死了!
早知道让她顶着睿亲王的脸看戏,我来就好了啊。
这演了个啥?
公主疯了是吗?
好日子到头了是吗?
失策啊。
但,此时的压力已经给到了宇宙中心,睿亲王。
夜小四在死寂一般的朝堂上起身,缓缓走到众人面前,凝视着矮半截的朝堂,沉吟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月中女子朦胧颜,眉目狡黠饮琴剑。一朝榴光八方起,四海同归九重天。”
就在众人的沉默之中,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入大殿。
夜小四扶额,怎么每个人出场都要做首诗,好好的朝堂已经成了赛诗会了。
随着声音缓缓出场的,乃是身披七星袍服,披头散发的国师,碧波。
在众人的目光里,国师碧波恭恭敬敬地来到夜小四面前,规规矩矩地行大礼,朗声说道:
“恭祝我主,开启盛世,兴盛繁荣。”
“国师大人,可有高见?”
夜小四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碧波,出声询问。
碧波端起架子,开始装神弄鬼:
“五月朔日,我曾侃得一卦:乙巳,艮下,离上,旅。卦象主,将有女主现世,执掌乾坤。而市井有传言:月神现,天下变。银针枯骨,落坠人间。鱼肚翻,西南陷。栩栩如生,女主天颜。”
话音落下,大殿内的朝臣们开始窃窃私语。
市井的传言,的确是从五月份开始在京中传唱,而当时大家所认为的女主,便是晋阳公主萧栩。
“月神现,天下变。银针枯骨,落坠人间。鱼肚翻,西南陷。栩栩如生,女主天颜。”
朝臣之中,跪在文官之首的年轻官员韩尚儿垂头思索。
“月神,银针,枯骨,慈夕……”
想到这里,韩尚儿浑身一震,不顾规矩突然抬头,看向了夜小四。
“是你——!”
韩尚儿的一声怪叫,引得众朝臣,乃至夜小四和国师纷纷侧头去看他。
韩尚儿浑身颤抖,完全忘了这是在朝堂上,抬手指着夜小四大声吼道:
“那夜,我在月中看到的女子,容貌就是你的!你!”
碧波看了看夜小四,又看了看韩尚儿,突然如醍醐灌顶,退开一步,恭敬向着夜小四行礼:
“我夜观天象,堪得月神转世,正是睿亲王。您才是我越国的天命女主。”
随着国师的话语,韩尚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哐哐开始磕头:
“月神娘娘!月神娘娘!”
夜小四愣在原地,这是唱的哪出?
穆丘痕了然地垂下眼眸,起身微笑着行礼:
“还请睿亲王早日登基,执掌朝政,开启盛世。”
说完,一甩衣襟,跪了下去。
有穆丘痕带头,朝堂上大清洗留下来的旧臣们纷纷跪好,叩首行大礼。
“女主登基,开启盛世。”
碧波暗自松了口气,刚刚还在考虑该如何应付夜小四是天命女主这件事,谁知道竟然有起义军首领出面指认,太棒了。
最佳男演员非他莫属!
这一场由假晋阳公主甩锅打野,国师玄学助力游走位,起义军首领指认发育路,旧臣带头撺掇打中单,姜猎装傻默认对抗路的五排团战,全面胜利。
礼部官员敲定,大年初一女帝登基。
夜小四看着一团和气的朝堂,沉沉叹了口气,造孽啊。
这帮人是非要把自己绑在这皇位上不可。
大雪未停,新任的中书令韩尚儿,门下侍中邓文,尚书令穆丘痕,三人留在龙威宫偏殿起草者各种文书。
夜小四则打着哈欠,与国师顶着雪步出龙威宫正殿,下班。
“这次,不知道该谢你,还是该骂你。”
听夜小四如此说,碧波面上无悲无喜,一脸的慈悲为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