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谈论之时,高陂城王师派出一名将领,策马来到绿叶军的阵前。
“在下是苍陵王师副将郜标,奉单涛将军之命前来,不知道各寨大军出了苍岭,所谓何事?难道是与敕胡联手袭扰苍陵吗?”
“郜标将军不要误会,苍岭各寨是友非敌,乃是陪苍陵王七公子莫柏抗拒敕胡王。”
“柏公子?”
“难道郜将军没有认出柏公子吗?他将是未来的苍陵之王。”
“请恕郜标眼拙,没能认出莫柏七公子,我这就回禀单将军,鼓舞王师的士气。”
郜标回到王师阵中不久,苍陵王师的士气果然高涨,阵型也略有调整,一些弓箭手调向军前,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夜月狼团骑士弯刀出鞘,跃跃欲试,只待铁铎一声令下,就要冲入战场。
高陂城主赢希策马到了单涛身边,正在大声说着什么。
“赢希是赢达的二公子,能够担任离陂城主,全因父亲的宠爱,一度令赢斯颇为不满呢!”
“苑先生了解得真多。”
“那是当然。哎,你看赢斯出来了。”冷月指着远处说道。
这时,城西的函陵军中跑出一匹战马,马上是一位身穿华服的中年人。他的右脸上有一颗小粉瘤,使得整个人有种怪异的感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使冷月产生一种在脸上来一拳的冲动。
赢斯到了四个方阵中央,清了清喉咙。
“苍陵与敕胡毗邻而存,多少年来彼此交融,生活习俗早已互通,为何总要为一城一池而互相争战呢?苍陵王莫棣自认为雄才大略,总是妄图与敕胡王铁铎一较高下,所以才致夜月狼团南下侵扰。我为百姓计,多次规劝不住,如今大王已逝,苍陵已无必要再与敕胡大军征战厮杀。”
赢斯的声音并不高亢,但在开阔的战场上,仍传出了很远。敕胡王铁铎适时地提马向前,向赢斯拱手致意,然后面向单涛率领的王师。
“敕胡族虽然信奉腾格天神,但早已融入到亚夏大陆,视族人与亚夏族为一体。如果不是血驼大军南下,侵占了敕胡大片草原,苍陵王莫棣又对敕胡族人怀有敌意,夜月狼团怎么会兵临高陂城下,与苍陵王师鏖战数日呢?既然大尹赢斯主动示好,苍陵又能够割让少许土地,供敕胡族人放牧,我愿意退兵回到榆梁不再进犯。”
“敕胡王果然是通情达理之人。赢斯已经得到苍陵王室的承诺,如果能够退却敕胡大军,便可全权处理苍陵政事。莫棣已逝,赢斯便做苍陵国的主,暂时作为代执政等待明主出现,将高陂北方的一些土地赠予敕胡王,并请西京代执政郗戟将军担保。”
赢斯的话音刚落,苍陵王师阵中哗然一片。单涛身后众将议论纷纷,冷月看到不少人横眉怒视赢斯,更有人将手按在腰中战剑上。
“苍陵国运何时交到赢氏一族之手?大尹对苍陵王蹊跷之死不闻不问,反倒是在高陂城外数落先王,这是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吗?你劝王师与有虎狼之心的敕胡议和,莫非想置苍陵百姓于铁蹄之下?”大良李渡高声怒斥。
“大良似乎对苍陵王忠心耿耿,岂不知多年以来,百姓早已厌倦莫氏孱弱的治国之能,憎恨王室贪图享乐奢靡之风。即便没有敕胡大军进犯,苍陵也早露出朝代更迭之势,李渡又何必螳臂挡车呢?”
“忠君爱民是入朝为仕的根基。没有根基,人如浮萍,又如何在这世上存活?李渡实在没有想到,赢斯竟会有篡位夺权之想。”
“君不仁,国势危,如此紧要关头,我辈自然要为苍陵百姓着想,尽快解高陂战时困境。”
“所以赢斯便借来灰蛇战团,妄想依靠武力让苍陵百姓臣服?难怪西京军能这么快绕过函陵,赶到高陂城下,一定是你和郗戟早就暗送秋波了。我甚至怀疑敕胡大军南下,就是你赢斯暗中唆使一手所为。”
“李渡不要血口喷人,我赢斯毕竟是苍陵大尹,怎么会做这种背叛宗国和百姓的事?”
“那我问你,铁铎穿越的狼牙峰密路,是不是你透露的?那条密路并非天然,而是单梁大督在世时,派人暗中打通谷地相连,朝中只有几人知晓,若非通敌卖国,铁铎能知道吗?”
“照你所说,竟认定赢某是卖国之贼?我倒是反问大良,地图之事岂知不是你偷偷结交的礼物呢?再说你表面清高为官,暗地里培植党羽无数,难道是为了苍陵王吗?”
“苍陵朝中众臣都知道,我的父亲曾与敕胡征战阵亡,李渡自然不会认贼作父,我问心无愧。倒是赢斯实为彻头彻尾的投降派,主动为铁铎提议用榆筑草原换取敕胡退军,借敕胡削弱苍陵王室,然后蓄力取而代之。”
“你胡说八道,栽赃陷害……”赢斯被戳到痛处,有些气急败坏,语无伦次地指着李渡咒骂。
“越来越有趣了。”冷月冷笑道。
这时,王师阵中又奔出一位年轻将领,骑着马来到李渡的身边。
“在下乃是淦源,郑重告诫函陵守军:赢斯和其弟为夺取苍陵王权,不仅偷偷向敕胡透露苍陵王视察行踪,还将函陵城内的王室全部圈禁杀害。赢斯还答应郗戟,登上王位后,便将苍陵军队肢解,这样卖国求荣的人,你们还要追随吗?”
淦源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高陂阵前的苍陵王师哗然一片,将士们群情激愤,甚至用长矛捶击着地面。
西方的函陵守军也受到影响,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少士兵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看来赢斯的威信就要扫地了。”冷月说道。
“淦源是单梁为柏公子在苍陵军中培养的爱将,论武艺和排兵布阵,都是王师中的佼佼者,在军中青年将领间有非常高的威望。”泰平说道。
“各位,为了给莫氏王族报仇,莫柏粉身碎骨也要手刃赢斯。”墨白大声吼道。
“像赢斯这种卑鄙小人,又能逍遥到几时呢?秦兄,我看眼下时机已经成熟,正是一鼓作气反击敕胡的时候。”泰平大喊道。
“秦程现在出阵,陪伴柏公子号令苍陵王师,击退敕胡、西京联军。”
说完这番话,秦程已策马走出大阵,陪伴着墨白到了淦源的身边。他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停在赢斯身上。
“我是苍岭巨弓峰大寨主秦程,过去曾在苍陵军中任职,因为得罪了权贵主将而落草为寇。淦源将军所说绝非虚言,赢斯确实将苍陵王室暗害,欲绝莫氏一族。幸好上苍保佑,苍陵王子莫柏已回到苍陵,愿与苍陵将士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
秦程的话如同春雷,滚过苍陵王师头顶,不少将士神情激动。
“秦程再添一把柴,此战必胜无疑。”泰平说道。
“也许吧!”冷月依旧冷冷地说道。
“苍陵将士们,这位便是莫柏公子。他平易近人,乐善好施,胸怀大略雄才,一直将强盛苍陵作为毕生所愿。你们当兵为什么?是为了家人置田产而拼命的,只有跟对明主才能建功立业。”秦程大声道。
“秦将军说得好。”苍陵王师中有人高呼回应。
“如果王师追随柏公子,苍岭四寨两万绿叶军愿意死战,将敕胡和西京军赶出苍陵,收复失地,重整河山。”秦程吼道。
“一派胡言。莫柏体弱多病,这个人一定是假冒的。”赢斯喊道。
“赢斯才是颠倒黑白。”
“秦程逃入苍岭,不正是因为莫棣无能吗?苍陵王族不仁,致使许多无能之人尸位素餐,如果你投奔于我,赢斯许你大督之职,你的部下都会共享荣华富贵。”
“秦程虽然不才,但绝不会与你为伍。”
“秦程说得好听,苍岭绿叶军中的女人是谁?那是血驼天后周薇吧!你与莫柏宣称要使苍陵强盛,击退敕胡大军收复失地,为何与血驼异族一同兵临高陂?血驼大军是亚夏大陆各国的共敌,秦将军却与异族勾结,难不成是想将整个亚夏大陆拱手让于周薇?苍陵将士们,我们不如联合敕胡和西京大军,将这个血驼部天后杀掉以绝后患。谁能斩下周薇的首级,赢斯赏千金为资,赐予良田千亩。”赢斯振臂高呼。
“不好!”冷月说道。
果不其然,之前激愤填膺的苍陵将士,的确受到了影响,议论纷纷,望向周薇。
周薇倒是极为平静,丝毫没有一点怯意,用手勒紧马的缰绳,向开阔的战场中央而去。
“我的确是血驼部落的天后,原本不想搅入苍陵的浑水,返回北方的大草原,与亚夏大陆各国友好相处。我的父亲战死于瀚泉城下,周薇选择嫁给血驼王和亲,就是希望换得两大民族之间的和平。赢斯说血驼部是亚夏族共敌,我绝不认同这样的说法。亚夏族由许多民族部落组成,为何一定要排斥血驼部落呢?赢斯卖主求荣,如果他统治苍陵,早晚会让百姓遭殃,国土尽丧,生灵涂炭,许诺给众位将士的良田黄金,恐怕也是无法兑现的。”周薇朗声道。
周薇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字字如刀,不断地飞刺向赢斯。苍陵王师再次群情激愤,大声咒骂赢斯卖主求荣。
“周薇真是伶牙俐齿啊!”冷月说罢,看了泰平一眼。
“至少她不贪酒呢!”泰平笑道。
两人正在斗嘴之时,函陵守军和灰蛇战团中各射出一只箭,分别射向了周薇和墨白。破风而出的两支箭矢,瞬间使四个方阵大军的气氛凝固,许多士兵发出了惊呼声。
千钧一发之际,秦程提马撞向墨白的坐骑,飞箭贴着墨白身体飞过去。周薇的马术精湛,弯下腰让过了箭,然后拨转马头,向自己的方阵奔来。
“苍陵将士们,冲锋啊!”秦程大吼道。
苍陵王师将士回过神来,纷纷抽出刀剑,淦源一马当先,挥舞着长剑,向西京军和赢斯发动进攻。赢斯的手下根本抵挡不住,郗戟指挥着灰蛇战团截住王师骑兵,而西京步兵也加入混战。
太阳又沉下去了一些,为两支搅到一起的军队,涂上了一层悲壮之色。刀剑交击的声音,混合着喊杀声,震得开阔的战场回声不断。
一时之间,双方斗得难分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