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前厅。
不知道莫凡是找了什么人脉，他给我们带来了一则颇有意思的信息。他以某个富二代的朋友的身份混进了一个拍卖会的买家群里，群里也不过就两百不到的人，那个所谓的俱乐部负责人竟然也在群里。而两天后他们也正有一场拍卖会要举行，位置在市区的一家高档酒店。
“反正也闲着，不如就去看看。”我倒是没去过拍卖会这种场合，也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可是有任何线索，我都不能忽视掉。“凡，到时候就劳烦你就跟我们一起去了。”
开车到市区也就一个小时，我们就去了三个人，我和张海羽，再带着莫凡。酒店大门口铺着红毯，豪车成列成列地排在门口，从车上下来的都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上流社会人士。还好我们也不算太下流，混进去不磕碜。确认了名单上有莫凡的名字，我们也就能顺利进去了。
在大厅里坐下，服务员送上菜单，我翻了两页，微微皱起眉。也不是说消费不起吧，但是这个价格就是很冤种啊，什么普洱也不用三万一壶吧，我上辈子都是天天喝的。“算了，来都来了。”我眼睛一闭，指着菜单道，“普洱，就要普洱。”
指南书上的拍品，个别真是一言难尽，比如一张画布上就画了一笔的画，拍品介绍上倒是吹地天花乱坠，说笔触展现了创作者深层次的精神领域……之类的。“这也有人要买吗？”我轻声地和他们吐槽了一声。
莫凡递了个眼色给我，道：“洗钱，懂得都懂。”
“这会场这么多人，我们的目标是哪个呢？”我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身上穿的衣服以及拎的包，有些我甚至认不出是什么牌子，但看着就贵。
没想到莫凡直接指着大厅第二层的一个包间，一位中年人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头发抹得油量，西装也是高定。“你加上好友的时候不看朋友圈吗？那个大叔还发自拍呢？”
“呵呵。”我尬笑一声，再一次压低了声音，“他看着也不像打游戏的啊。”
张海羽像是在嘲笑我一般，竟道：“你本来也不像开媒体公司的啊。”
“那我像干啥的？”我露出迷惑的表情，心道，我明明记得张海羽不会这样子讲话啊。
“可能是大侦探？”他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大蒸蛋吧。”莫凡也跟着笑，我瞪了他一眼，他又捂着嘴，不知是在憋笑还是在心虚。
我收起思绪，坐正了说：“不过海羽提醒到我了，他未必是什么俱乐部的。”
“嗯，小心为妙。”张海羽也回到了以往不苟言笑的样子，严肃起来。
我又翻起了指南书，上面有一幅名为《流火河》的油画，与所有拍品一样，起拍价都是一百万，只是它缺少了一段作者简介，这引起了些我的注意。不过这油画的作者属实是没听说过，叫月尧，听起来有点像某位网络画师的昵称。至于这画，以我的眼光属实看不上，笔触一板一眼，甚至看不出火焰的形象，只有一大片一大片覆盖的橙红色，不夹杂任何环境色，只能说，看起来像是连颜色都不调一下的，原色颜料堆叠在一起，我也看不出有什么艺术成分。如果硬要把它和艺术相提并论的话，其实梵高的《星夜》也几乎都是使用的不调色的原色。但，就算我这么说，也还是差远了……
“那怎么办？你要买下来吗？”莫凡可能嫌丢人，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咱家已经没多少存款了。”
“不碍事，反正我也不买，这画丑呢。”我推开他，托起下巴又进入到思考的状态。
“得看看是什么人会买下这幅画。”张海羽把茶杯推到我面前，目光却略有意味地瞥向二楼包间里坐着的俱乐部负责人。
“看时间，这画可能得等下半场才会开拍，中间休场的这段时间，我们最好有机会和他接触一下。”我又看向莫凡，“要不你去？”
他尬笑一声，闷了口茶在嘴里，好不容易等他咽下去了，他又说：“到时候再看嘛。”
十点，拍卖开始。
我们三个就一直坐在那一动不动，看着一千万起拍的拍品一个个被拍到了近亿——不过倒也不算稀奇，反正有钱人嘛……对吧。
听着这场合此起彼伏的报价声，我开始觉得百无聊赖，于是翻开菜单，指着上面的一份果盘：“怎么办，有点想吃，但它好贵。”
谁家好人一份果盘五万啊。
耳边传来张海羽缓缓的气息，他摸出来一张银行卡，说：“买吧，普洱也一起付了。”
可真当他这么说了，我反而彻底舍不得了。在这买果盘摆明了就是明知道冤种还非要当冤种。“算了吧，等下我们出去买。你卡拿回去，把你手机给我。”
拿到手机，我打开微信，直接拿张海羽的钱往我的账号里转了五百。我抿着嘴笑，又冲他眨眨眼，说：“就五百，买回家给大家分一下。”
他摇了摇头，笑着对我弹来个很轻脑瓜崩。“两百能买多少啊。”
莫凡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垮起个批脸，夹着嗓子：“总比这里的抠搜小果盘多啊。”
“还有五分钟这上半场就结束了，那个人他一次都没叫价，这里可能确实有他特地要买下的东西。”回归正题，我已经有了想法，“凡，要不你想想办法？”
“好好好，又该干活了。”莫凡舒展了一下双臂，拿起拍卖指南书，“看我怎么诈他。”
“耳机戴上，随时联系。”我道。
半盏茶的功夫，莫凡穿着一身waiter的西装，出现在了那位俱乐部负责人的包厢里。
“姜先生，接下来由我来向你介绍下半场的拍品。”莫凡拿着指南手册，有模有样。
“不需要。”姓姜的直接摆了摆手想要打法莫凡走。
“那要不和我说一下你是否有哪件中意的商品，我们会送一些文创小礼物。”他又不知道从哪摸出来几件小东西，好像是俩帆布包。
我看了直叹气，在张海羽耳边小声说了句：“他从哪搞来的什么文创产品，一股穷酸样啊。”
“其实下半场的拍品我最推荐的是这件木雕作品。”莫凡扯东扯西，我翻开指南册，上面确实有一件木雕，是一棵树，树枝纠缠着向上生长，仿佛在争夺阳光。
但是那位姜先生又一次推开了莫凡，他打了个响指，接着他的马仔们围上去拉扯莫凡，想要把他拖出去。
“回来吧，凡。”我道。
莫凡没有回应，他被那些人拖拽着，并没有往外拖，而是进了侧边的房间。
“莫凡？”我又叫了他一声，没反应。
“他被电晕了。”张海羽应该是已经注意到了什么，他站起身道，“我去看看，你留在这。”说完就走了。
张海羽走的没多久，下半场拍卖会就开始了。
《流火河》是下半场的第三件拍品。一直坐在那没有对之前任何一件拍品下手的姜先生，这次立即开出了一千五百万的价格。
“三千万。”我故意叫了个价，想观察一下他的反应。
“五千五百万。”他马上接着叫价，像是生怕这东西被别人拍走。
接着又马上有人抬价：“六千五百万。”
“六千五百万一次。”
“不好意思，我需要联系一下我的委托人。”他拿起电话，走进了侧边的房间，不久他就回来了。“我的委托人开价八千万。”
我一口茶差点从嘴里喷出来，除去确实值钱的那些拍品，这个竞拍价格已经比大部分拍品高了。真的好奇到底什么原因让那个委托人一定要买下这张画？
“八千万元一次。”
“八千万元两次。”
“八千万元三次。”
“成交！”槌声落下，这副画以一个很快的速度被拍卖了出去。“油画《流火河》最终以八千万的价格被姜亚鹏先生拍下，让我们恭喜姜先生！”
我摁住耳机，为了防止被人听懂我说的话，我用吴语小声对张海羽说了句：“我想看看那幅画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的计划？”他回复问。
“先救莫凡。”我暂时没有任何计划。在这里，还是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我们先留意着，你现在也没办法带他出来，还有半小时拍卖会就结束了，到那个时候我们更容易接近他们。”
但是接下去的时间对我们来说也不会再出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我有些坐立难安，只想等拍卖会快些结束。我只能不停翻看手机来消磨时间。
其实我是在查网络上是否有关“月尧”的东西。然而网名叫“月尧”的人成百上千，根本搜索不到我想要的那个。
突然，我才想到了什么，那一刻我觉得我蠢得好笑。为什么我一直抓着作画者不放呢？难道我不应该回到这幅画本身吗？
流火河，那就是火焰之水汇集成的河流。反复搜索着类似的词汇，虽说我没有搜索到《流火河》，但我却找到了《火焰之水》，五年前这张画在一个画展上出现过，并且与这次拍卖会上的画相同，应该就是同一张。五年前画展也发布过帖子，上面写着作画者已经过世，所以这张画就被公共收藏了。
可现在这张画又被拿出来拍卖，并且有人不惜花高价买下，总要有什么特别之处吧。或者，假设作画者还活着，这张画又会何去何从呢？
我想知道那个所谓的委托人到底是谁。
此时，距离拍卖会结束只剩五分钟了。
画家的身份，画的疑点，以及委托人的身份，这三个问题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也许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拍卖会结束，会场上的人也开始陆续向外流动。我混入人群当中，上了楼，徘徊在莫凡所在的房间附近。那个姓姜的也并没有离开，他带着跟班进了房间。莫凡大概是已经醒了，我清楚地听见耳机里传来了他与莫凡的对话。
“依上头所说，你是那什么莫家人？”
耳机里，莫凡笑了声：“我是莫家当家。”
“让我想想，那什么张海印也来了吧？”
“这种事情，还需要我们家老亲自来吗？”说完，莫凡发出一声闷哼。我心说不能被打了吧。
“你们那什么家族的人，怎么都喜欢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那人道，“不会真的觉得这样就能阻止我们吧？”
不知道莫凡听了这话是什么表情，反正我的白眼是先翻为敬。眼珠转回原位的时候，恰巧张海羽就站在不远处对我打手势。他是想告诉我他要行动了。当然，真的得行动了，就怕再耗下去，他们能把莫凡的手啊腿啊全都卸下来。
他先一步到了房间门口，丝毫不犹豫地就开门进去了，我找了个正好的地方，从外面看着里面的情况。对方一共五个人，应付起来不难。三个跟班盯着莫凡，还有个在接电话。
“绝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来了。”
“那当然，还有我。”张海羽的出现让里边的人全都吓了一跳，“要不商量一下，把人放了，我不杀你们。”
旁边那个跟班拿着电话，递到姓姜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脸色一变，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张海羽，样子非常忌惮。“哦，误会，是误会，你带他走吧。”
“哈？”我在另一边惊讶，电话那头大概是说了些什么。看样子，或许是告诉了他我们的某些能力。他们那表情怕成这样，我想我没猜错。
“不过，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那幅油画上是什么？”他话锋一转，话题回到了那油画上。
“你会告诉我们？”张海羽问道。
“油画上好像是藏了串数字。说起来，如果原主没有死，我们根本不用费这么多钱买下它。”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就这样把我想知道的东西告诉了我们。“我的委托人说了，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什么都做不到。”
“你的委托人姓仲？”
“答对了。”
我苦笑一声，突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略有不爽。不仅是被引诱来这场拍卖会，而且是万和，甚至已经告诉了我他们的已知信息，并直接断定我们拿他们没办法。我们大费周章过来，就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那我可真得看看我是不是如他们所说的，我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