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洵忽的自梦中惊醒,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这已是他近日来不知第几次梦魇了。
“殿下,您又梦魇了?”阿萝递过汗巾,关切地问道。
“无碍,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公孙洵接过汗巾,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接连几日他总是梦到高慕雪渐行渐远的背影,那情景仿佛似在永别。公孙洵不曾对任何人讲过梦中场景,只因他觉得此般梦境不过是因为心中的不甘与无奈罢了。
“已是申时了。”阿萝简短地回答道。
“我竟睡了这么久?”公孙洵有些不可思议,他午间用过饭后便喝了童颜送来的汤药,那药有安神之效,故而让人昏昏沉沉的,可即便如此,连着睡了将近两个时辰也确实太久了些。
“殿下不必担心,下午童颜来过,她说您的身体正在恢复,嗜睡乃是正常现象。”
公孙洵点点头,而后才缓缓起身,睡了一下午,身体总是紧巴巴的难受。
公孙洵刚在屋内走了几步,外面便传来刘管家的声音。“小郡主可在此处?”
刘管家的声音并不大,显然是怕打扰公孙洵休息,可即便如此,公孙洵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刘管家的问话。
天色已晚,刘管家却还跑到南院寻找小语禾,想来定是这丫头又不知去哪里疯了。
公孙洵批好大氅,款步走了出来,他微微颔首见礼,“可是语禾不见了?”
刘管家见惊动了公孙洵,忙带着歉意说道:“是不是打扰小王爷休息了?”
“无碍,我早就醒了。只是语禾并不在此处,今日一整日也未曾见她来过。”公孙洵轻声言道。
刘管家闻言不禁面露担忧,他忍不住顾自说道:“这小郡主平日便喜欢到处乱跑,可这么晚还不回来却是第一次。”
“没人跟着她吗?”公孙洵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心。
“有是有的,只是小王爷有所不知,小郡主素来行事跳脱,今日也不知又耍了什么鬼主意,竟把一众下人都甩开了。”
“这丫头。”想到小语禾那鬼灵精的模样,公孙洵不由得叹息一声。“这天眼看着就要黑了,咱们还是抓紧出去找找吧。”公孙洵转头对阿萝吩咐道:“叫上他们,一起出去找语禾。”
“是。”阿萝得了令便转身退下。而一旁的刘管家也是连声道谢。
因为语禾的失踪,摄政王府和梁府的所有人全都倾巢而出。
语禾是在后山采药时不见的,众人的第一目标自然也就放在后山上,然而众人寻了一个时辰,却也不曾见到小语禾的身影。
随着天色渐暗,众人越发焦急起来。寻人的范围也渐渐自城内扩大到城外。然而公孙洵却始终没有离开后山,他总觉得小语禾很可能是被困在了后山的某个角落。
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深夜,山中的温度极速下降,公孙洵越发担心起来,他边找边喊,脚下的步伐也随之慌乱起来。
“殿下您别着急,或许小郡主只是贪玩,没准这会已经回去了呢。”阿萝很少见公孙洵这般担忧,见他不顾身体地疲于奔波,阿萝也不由得担忧起公孙洵的身体。
“若真是那样就好了,可万一她真被困在山里,那丫头还不得吓坏了吗?何况这夜里的寒哪是一个孩子能挺得住的。别说了,快找吧。”公孙洵话音刚落,忽然身体一歪,整个人就这样在阿萝面前消失了。
“殿下!”阿萝大惊,向前看时,去见地上有一个深坑,只是周围荒草丛生,若不细看极难发觉。
“我没事!”公孙洵的声音自坑内传来。
听到公孙洵的声音,阿萝才微微安心。
“殿下别急,属下这就拉您上来。”阿萝走近深坑,用火把照了照坑内的情况,这显然是一个废弃许久的捕兽坑,坑很深,好在下面有许多干草,坠落之人才不至受伤。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坑洞在火把的映照下有了几许微光,公孙洵这才惊讶的发现在坑洞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成一团。
“语禾?”公孙洵试探着喊了一声,却见那小家伙并无动静。
公孙洵心中一惊,他忙起身走到角落,细看之下,那蜷缩着的小小身体不是语禾又是何人?
公孙洵见语禾不动,一时难以判断其安危,一瞬间,公孙洵只觉得心跳急剧加速,那是一种他不曾有过的心慌之感。
公孙洵缓缓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语禾的肩膀,而下一秒,面前的小家伙竟打着哈欠抬起头,待看到眼前之人后,语禾猛地扎进公孙洵怀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大哭起来。
“表哥,你终于来了,语禾都要吓死了!”小语禾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整个人便如同八爪鱼一样攀在公孙洵身上不肯下来。
不多时,公孙洵便觉得前胸一片潮湿。
公孙洵哭笑不得地抱起小语禾,同时还不忘揶揄道:“我见你也没多害怕嘛,若真是害怕还能睡得着?我们在山上喊了几个时辰,你竟半点不曾听见?”
小语禾闻言忽然止住哭泣,她扬起小脸,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我怎么没有听到呢?”
看着小语禾这般模样,公孙洵无奈地摇摇头,“好了,现在没事了。先让阿萝姐姐拉你上去。”公孙洵拍了拍小语禾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我不要,我要和表哥一起上去,我怕。”小语禾一努嘴,再次扎进公孙洵怀里。
“表哥在下面保护你,阿萝姐姐在上面接着你,不怕,很安全。”公孙洵耐心地哄着语禾,可那小丫头却将他抱得更紧了。
怀里再次传来抽泣声,公孙洵无奈,只好轻轻拍着语禾后背,妥协道:“好好好,别哭了,表哥抱你上去。”
好在公孙洵还有些功夫在身,然而即便如此,阿萝也还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二人拉了上来。
自后山到王府,小语禾始终趴在公孙洵身上。直到进了王府正殿,这丫头才在梁岼的呵斥下不得不离开公孙洵那让人心安的怀抱。
“你这死丫头,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梁岼说着,扬手就打,可巴掌还未落在语禾脸上就被公孙洵一把抓住。
“舅舅息怒,语禾今日已然吓坏了,何况此事也并非她故意为之,那个捕兽坑确实不易发现,想来许是她不小心掉落,下人们一时慌张竟寻她不到,这事说到底不过就是个意外而已。”
被公孙洵这般一劝,梁岼的怒气也顿时消了不少。而一旁早已瞪起眼睛的穆淳远更是不由分说地上前给了梁岼一脚。
“孩子都已经吓坏了,你还要打她?今日你动我孙女一下试试?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梁岼被踢的没了脾气,却还好面子地嘟囔了句“义父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孩子们还都在呢。”
语禾走失的风波就这样在梁岼的吃瘪中告一段落。
这一夜,公孙洵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深坑下的语禾似乎变成了高慕雪,看着高慕雪满脸泪痕,公孙洵只觉心疼难耐。
次日清晨,公孙洵刚一睁眼,便见小语禾眨着一双大眼睛守在床边。
“小丫头,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公孙洵懒洋洋地起身靠在榻上。
“因为语禾有事要同表哥说。”小语禾一脸兴奋,昨夜的阴霾早已一扫而空。
“什么事?说吧。”公孙洵好笑地看了看语禾,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似乎在这个小丫头面前,他也找到了丢失依旧的少年感。
可接下来小语禾的话却差点没让公孙洵一口口水呛死。
“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表哥当媳妇。”小语禾似乎还并不真正理解这话中之意,她神色间并无半点害羞,反而全是期待与兴奋。
公孙洵瞪大眼睛,许久才哭笑不得地说了句:“只怕等你长大了,便就看不上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