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大营
洛水河岸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连河对面都集聚了不少民众,年龄不等的孩童不时在路中嬉闹玩耍……。
司空伯益率后稷、部族长老还有季玄子等人在大槐树下迎候夏禹一行,涂山氏、娟梅领着夏启站在大屋门前,熊曦和一些虎侍卫散在四周……。
藤荥率一队手持长戟的赤衣护卫走在前面,到了大槐树旁他没有停步,只是在马上向伯益等人额首致意。哑伯似是有意炫技,凌空一声鞭响犹如滚雷,辕车稳稳地停在了大槐树前。随侍的虎侍卫下马打开车门,伯益迎上前去,不想却是一个雅气的小女孩出现在车门。虎侍卫抱起蚕儿轻轻放下,蚕儿见面前都是陌生人,看见母亲在向他招手,对刚刚下车的夏禹一躬身,“谢谢老爷爷,我先走了。”
伯益看了一眼一蹦一跳的蚕儿,躬身道:“君上一路幸苦了。”
“这女娃嘴甜,管谁都叫老爷爷……”夏禹额首致意,“营地变化真大,都快认不出来了。”
伯益微笑道:“君上这一走都快六年了,仅营地现在就有近万人……”
夏禹感慨道:“全赖伯益大人费心……”
夏禹与众人依依见过礼,说了几句闲话,涂山氏、娟梅和夏启来道面前。夏启先是看了一眼娟梅,然后一躬身细声叫了声,“阿爹。”夏禹略一愣神,随即满脸欢喜地俯身抱起夏启,“臭小子,终于肯叫爹了。”
“好俊俏的汉子……”路旁传来一个女子尖声的喊叫,随即是轰然的笑声和嘈杂的叫好声,众人一看,却是看热闹的人群都围在白袍龙武士的四周,夏禹看了一眼季玄子……。
桑父和白袍龙武士要来大营的事夏禹只遣使告诉过季玄子,他和西伯、典正商议过,征召精壮建立军营恐招诸侯、伯益的反对,桑父的身世和白袍龙武士的来处也很棘手,还是谨慎些好。夏禹也只是让季玄子提前准备好住处,他也没想到会有眼前这一幕。
季玄子不识桑父,他看见典正还在大车旁,急忙大步走了过去,典正也在等他,前面的辕车不走,后面的白袍龙武士和大队赤衣护卫也只能等着。
“这位是祝师大人……”典正对身边的桑父道。
桑父作揖道:“蟒山桑父见过祝师大人。”
季玄子还了一礼,“闲话以后再说,君上先前就有嘱咐,要照顾好先生和龙武士们,大营简陋,先去驿馆住下……”
桑父道:“随大人安排。”
季玄子朝早就候在辕车前的寒羽挥了下手……。
伯益满腹狐疑,眼前的披发武士也不像是西域胡人,为何会随夏禹来到大营,但他对身旁的后稷却道:“这些西域的良驹就是大殿也没有几匹……”
后稷却盯着辕车低声道:“祭司大人并没有谕令要新铸辕车……”
西伯过来和两人见了礼,笑眯眯的道:“两位请我喝酒,我就全说……。
夏启看着很多孩童跟在人群后面嬉闹,便连声大叫道:“我也要去看……”夏禹只得放下,娟梅过来整了整夏启的衣衫,“听话,就带你去看美男子。”说着拉着夏启的手跟在人群的后面。
涂山氏道:“夫君一路累了,快进屋歇歇……。”说着朝伯益、西伯等人招招手,夏禹拉起涂山氏的手,“启儿全赖你照看,我亦多有歉疚。”
夏禹见坐榻前摆着两摞叠起的几案,“这是要做啥?”
涂山氏道:“伯益大人明日要给夫君和大人们洗尘,祝师大人是急性子,催促着熊曦……”
夏禹在长桌前坐下,“都走的腰酸腿痛的,那个坐的下去……”向西伯等人招招手,“都来坐下。”
涂山氏道:“现在大营来的人杂,什么都有,石族长送了一坛石壁上采的蜂蜜,还有一位长老送了一篮干楂果,两样煮水喝,酸甜可口。”
西伯道:“给我一碗米酒就好。”
一位不似侍女,有着贵胄气质的女子端着放有土陶小碗的木盘来到桌前,熊曦捧着一个敞口的土坛跟在后面,女子将木盘放在桌上,微微向众人点头致意,涂山氏笑着对夏禹道:“夫君,这便是熊曦的娘子。”
夏禹站起身,“我说熊曦怎么一声不吭,原来是熊曦大人的娘子,那就该称熊氏夫人。”熊曦咧咧嘴笑了,熊氏脸泛红晕,微微屈膝道:“见过君上。”
夏禹看了眼桌前,拍了下桌子,“今日巧了,三位媒人都在这里,典正说媒,西伯大人和皋陶大人提亲……”说着望着熊曦,“还傻站着干嘛。”
熊曦放下土坛一路小跑到开有侧门的杂物间拿了一坛季玄子酿的花蜜酒,斟好后典正起身递给西伯和皋陶,熊曦深躬作揖,熊氏也笑殷殷地鞠了一躬,西伯和皋陶站起身,三人一同饮了……。
伯益笑道:“听人说,皋陶突然上门,吓的熊曦的岳丈饭碗都掉在了地上。”
皋陶嘿嘿笑了两声,“都是流言。”
熊氏用木勺给小碗到好甜饮,小声到“现在上饭吗?”
“稍后……”夏禹对熊曦道:“去把伯候大人喊来,一同用饭。”
熊曦应了一声去了,夏禹见季玄子久候不致,对典正道:“我说不好,还是你来说。”
西伯手指着小酒坛,典正将酒坛放在西伯面前,想了想把在蟒山的经历说了,他隐去了桑父的身世,也没有提到丹朱,只说夏禹巡视荆山,听问桑父是许由的弟子,才华出众,故邀来大营。华阴君拦路一节到如实说了,也只是隐去了华阴君提到丹朱的情节……。
伯益和后稷听的是满脸惊讶之色。伯益知道胥水谷地,但也就是知道而已,那些神情高雅的龙武士居然会是桑父的随护,谁是桑父?那个从辕车中钻出来的小女孩看来就是桑父的孩子……。伯益想的有些头疼,典正并没有说桑父来大营要做什么,他笑了下,“真的有些匪夷所思。”
后稷接了一句,“难于置信。”
涂山氏和熊氏站在一旁也听的发呆,涂山氏道:“那个小女孩到是机灵。”
熊曦和藤荥走了进来,伯益起身道:“君上和各位大人先请用饭,明日再聚。”后稷也站起身向夏禹和涂山氏行过礼和伯益一起走了。熊曦两口子到厨下端来饭食,众人还没吃上两口,就见娟梅拉着夏启走了进来,夏启脸上挂着泪痕,满脸都是委屈……。
涂山氏吓了一跳,看着娟梅,夏禹也瞪着夏启,“这是怎么了?”
娟梅忍着笑,“被小女孩欺负了……”
娟梅和夏启跟在人群后看了会热闹,待桑父一行进了驿馆的院子人群大都散去后,她才拉着夏启到了驿馆门前,守门的虎侍卫见是如夫人和公子都恭敬如仪。娟梅见季玄子正在房前和桑父夫妇说话,蚕儿蹲在院子中间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正踌躇着如何上前打招呼,夏启东张西望,一眼瞅见墙边大车上的兔笼,几步跑过去扒在车前看了两眼,然后拐到车后就往上爬,小手刚刚够着兔笼,就听见身后一声大叫,“不许碰我的乖乖兔!”
夏启扭头见是个和他个头差不多的女孩,撇撇嘴道:“谁稀罕,我就看看……”话是这么说,手还在朝兔笼伸,突然觉着脚腕一紧,蚕儿双手拽着夏启的一只脚使劲往后拉,羊皮垫子是个斜坡,夏启小手没地方抓,蚕儿待夏启一只脚落地才松手,夏启没站稳身子往后一仰摔了个结实,小脑袋在地上咚的一声响。他忍着疼憋着没哭,见小女孩双手插腰瞪着他,感觉不好惹,哇的一声就嚎开了……。
娟梅扭头见夏禹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赶过去一看,车旁站着的正是从辕车里出来的小女孩,不由皱了皱眉头……。
夏启边哭边伸手一指,“她打我……”
季玄子猛然听见夏启的哭喊声,扭头一看也顾不上和桑父打招呼就急步朝大车走去,桑父和许婉如心里也是一紧,跟了过去……。
夏启见娟梅没有替自己说话,便赖在地上不起来,看见季玄子又哭喊起来,“玄伯,她打我……”
季玄子看到蚕儿的神情便猜到八九分,多半是夏启生事,他也有些为难,只得俯身把夏启抱了起来,拍了拍夏启身上的灰土,“人家是小姑娘,你可是男子汉哎。”
夏启不依,“我才不管,她打我……”
许婉如见到夏禹抱着面前的小男孩甚是亲热,她坎坷不安的道:“蚕儿,你怎能打人?”蚕儿大声道:“谁打他了,他要抢我的小兔兔。”
夏启喊道:“你胡说……”
季玄子也是哭笑不得,小孩子的事原本就夹缠不清。他将娟梅和桑父夫妇互相介绍了,桑父闻听面前哭闹的小男孩就是长公子,只得给娟梅和季玄子连连作揖致歉,娟梅和季玄子也很尴尬,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娟梅走到大车旁提起兔笼,赞叹道:“好漂亮的一对小兔兔……”她原本是想缓和气氛,不料夏启更觉委屈又放声大哭,蚕儿见父亲连连给人作揖道歉又黑着脸看着她,一屁股坐在地下嚎啕大哭……。
几人都是相视苦笑,娟梅只好抱起夏启匆匆离去……。
娟梅说着忍不住笑了,“那女娃儿也是个人精……”
夏禹笑着白了夏启一眼,“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