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洵在舛啓享受亲情温暖之时,西奴的拓跋晔却正在饱受痛失胞妹的绝望与凄苦。
事情确如公孙洵所料,为了西境安稳,高岐压下了拓跋柔已死的消息。然而舛啓安插在西奴的细作却将高珌与王妃之死宣扬的人尽皆知。
其实早在此前,当拓跋晔知晓南陈改立新君时,便几次书信送往南陈,可那些书信皆如石沉大海。
拓跋晔本就心生不祥之感,如今留言四起,他更是不得不怀疑妹妹早已凶多吉少。
为了确定拓跋柔的生死,拓跋晔又先后派了两批死士潜入南陈,然而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直到此时,拓跋晔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他知道身为新帝的高岐眼下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便是边境开战。所以说,若妹妹未死,定然是不会寻不到踪迹的。
一想到自幼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客死异乡,拓跋晔的心中便充斥着怒火。他不顾西奴国君赫连璟城的反对,毅然出兵南陈,不到十日便连下南陈三城,屠杀西烽军将士八万余人。
战报一路送回郢都,当高岐收到西境战报时,身为西烽军大将之一的蒋周已战死沙场。
当年高岐为收揽军权,特意提出西烽军改制一事,却不想此举让蒋周与莫南迪二人离心离德,两年来,二人醉心争权夺势,竟是将二十万西烽军带成一盘散沙。直到拓跋晔攻城,双方还在计较谁人冲锋,谁人断后之事。
一军双将,最终导致了南陈西境一击即溃,这是高岐始料未及的。可事到如今却也不是后悔的时候了。
高岐在朝堂上与众臣商议西境之危,然过往战将死的死,逃的逃,留在京中的根本已无可用之人。
有朝臣建议调用镇北军前往西境,可这无异于饮鸩止渴,要知道北齐对于南陈更是虎视眈眈,加之高珌之死,镇北军险些哗变,若在此时讲他们调往西境,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无人可知。
众臣见镇北军动不得,便又将主意打到了东境的楚云身上,然舛啓与西奴相聚甚远,正所谓衰兵必败,若要楚云的人马一路西行,暂且不提东境的安危,便是他们长途跋涉的疲累恐怕也难以抵御西奴军的来势。
看着朝中众臣满脸晦气的模样,高岐怒火中烧,可他忽然意识到,如今的局面不正是自己造成的吗?是他一味地相信公孙洵,为登高位,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以折损南陈的兵力为代价。若当初没有高颂之事,北境不会失了凉夜城,若不是听信公孙洵的鼓励向父皇提出军队改制之策,西烽军也不会如此一击即溃。
高岐叹息一声,眼下他似乎已没有任何办法,唯有议和才是得以喘息的唯一希望。
南陈自建国起便是四国中的大国,向来只有他国同南陈议和,而南陈主动提出议和却还是头一遭。
因而,当高岐提出这个建议时,朝堂之下的许多朝臣心中是鄙夷的。但即便如此,他们却也毫无办法。
见众臣无异议,高岐便命新任礼部尚书草拟了议和文书,并由禁军快马加鞭送到西境。
本以为关于议和之事拓跋晔定会考虑再三,可不曾想文书送出不过五日便有音信传了回来。
拓跋晔的回复是:议和可以,但南陈需无条件再划出五座城池给西奴,同时将一名公主送到西奴联姻。条件当中还有一些关于金银马匹,布帛食粮的细碎之事便也就不值一提了。
“再送五城?这拓跋晔好大的胃口。”看到拓跋晔的回复,高岐怒极,忍不住拍案而起。
一旁的袁忠见此,忙伏低身子端起桌上的茶水,递到高岐面前,“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朕如何息怒!”高岐接过杯子,重重地拍在桌案上,茶水溅了出来,将桌上的文书也一并浸湿了。
“奴才知道陛下生气,可陛下想想,如今咱们南陈的国力不比从前,经过高珌谋反一事,南陈可谓是损兵折将。加之那高珌妖言惑众,使得镇北军与陛下离心离德,若此时咱们再丢了西边的盟友,一旦别的国家闻风而动,那陛下可就是四面楚歌了。”
袁忠话音刚落,高岐冰冷的目光便落在他的身上。眼前的局势,高岐如何不明白,可这话却不该从一个太监嘴里说出来。
袁忠虽是袁束的义子,且还在高岐逼宫时做出自以为正确的选择,可在察言观色与进退有度上仍是难望袁束之项背。
“滚出去。”高岐的声音中带着危险的气息,袁忠心里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多言,他忙噤了声,疾步退了出去。
高岐再次拿起桌上的文书,细细端详,最终却也只是无奈地长叹一声,提笔写下回复。
自南陈提出议和后,拓跋晔倒也并未再继续出兵南下,事实上对于拓跋晔这样有勇有谋的将军来说,他自是知道此时并非吞并南陈的最佳时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陈是以前梁为基础而建国的,加之高霍在位时曾大力发展军事,这些本钱都绝非是一朝一夕便能击毁的。
以西奴的兵力,能够连下三城也不过是占了蒋周与莫南迪不和的便宜,可若再想走下去,最终必是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到那时北齐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不费吹灰之力,一统四国。
尽管拓跋柔的死让拓跋晔几乎乱了心智,可几场鏖战下来,情绪得以释放的拓跋晔也渐渐冷静下来。恰逢此时,高岐又送来了议和文书。身为一代枭雄的拓跋将军自然知道如何选择才是最明智的。
但拓跋将军是拓跋将军,而拓跋晔却只是拓跋柔的哥哥。当拓跋晔再次收到高岐的亲笔回复时,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要亲自前往郢都,接妹妹回家。
拓跋晔的决定自然遭受到了亲信的极力反对,然他心意已决,却是任谁也阻止不了。不仅如此,拓跋晔入郢都时竟只带了一支不足五十人的贴身侍卫随行,这样的规模就连南陈官员也不禁心中起疑。
当众臣看到拓跋晔轻装入殿时,都忍不住暗自想着:这家伙难道就不怕交代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