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枝桠乱生，有小型飞鸟灵活地在其中钻来钻去，偶尔发出几声欢快的啾鸣。
突然一阵急促的响动让所有鸟儿受惊飞起，原来是两个人影在树林间极速奔行。
他们中一人粗暴直接，频繁撞碎挡路的枝叶，复杂的山林地形中却几乎以直线前行；另一人灵动轻巧，快如白色的闪电，却又柔如游动的清风，在纤细的枝桠上便能借力，移动的轨迹飘忽，宛如自然的精灵，却始终又保持着丝毫并不慢于下方以直线前进的男人的速度。
突然一只像是生着一对巨大的镰刀的蠕虫一般的怪物拦在前方，它有着十几米高的巨大的体型，倒勾状白森森的牙齿密集地分布在一个巨大的圆洞一般的口器里，长相丑陋狰狞得简直像是来自噩梦里。
不过下一瞬，一个炮弹般的身影刚猛迅速地撞向了它！
紧接着，轰鸣炸响，血肉横飞，大小不一的恶心的肉块在林间散落如雨。
嘉斯德斯表情烦躁地拍了拍手背，在一颗巨大的怪柏旁边停下，暂时没有再继续前行。
“这座魔兽森林到底是怎么回事？天灾级魔兽都冒出来了，高级魔兽更是密集得跟不要钱一样！”
他一句话说完，他身后的血肉之雨才堪堪落尽。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纯白的少女轻巧地落在了他的身边。
“的确不太对，按照默灵的说法，这里甚至还不是森林最核心的区域。”
雪零望着嘉斯德斯，目光凛然。她白色的衣裙和筒袜像是永远不沾尘垢般洁白明净，她站在那里，像是周围的光影都明亮了三分。
嘉斯德斯的眼睛里也不由闪过一丝惊艳，不过只一瞬间他的目光便重新变得凝重而深远，“你带来的那个默灵，他真的可信吗？”
“可不只是高级魔兽，现在已经连天灾级魔兽都出现了！”
“按照魔兽森林越到深处魔兽实力越强的常理来看，在这座魔兽森林的核心区，真是很难想象到底还藏着一群什么样的怪物！”
“而且……”嘉斯德斯说到这里，表情冷漠地轻哼了一声，才继续道：“记得他说过的话吗？他是从这座森林的最深处走出来的！”
“而且还是那种迷迷糊糊游荡了好久，才慢吞吞走出来的！”
“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他在境界跌落前的全盛时期，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嘉斯德斯望着雪零。还有一点他没有说，那就是如果默灵真的曾经是一个实力强到在有天灾盘踞的魔兽森林里都能来去自如的至强者，那他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但偏偏他从未听说过有过一位这样的至强者存在！
虽然职业者最终能够达到何等境界九成九靠的都是天资，毕竟所有人的晋级都完全靠的是体内灵气线路对外界灵气的自动汲取，理论上大陆上任何一个偏远的地方都有诞生至强者的可能，但嘉斯德斯绝不相信真的有人会在掌握了世间最顶级的力量后仍然完全不显露锋芒。
除非……有某个足够份量的人或势力在故意将他的存在掩藏！
那个叫默灵的男人，他的身后或许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雪零纤细而柔软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她看着嘉斯德斯，目光里却是一种遥远的平淡与冷清。
“你想探究他？”
“不，恰好相反。就在刚才，我已经彻底不打算对他的身世来历做任何调查了。”
嘉斯德斯迎着雪零的目光，态度坦率，表情却又带着一种“任他洪水滔天，老子才不想管”的怨怠。
“按照默灵的说法，他是在五年前境界跌落成普通人同时失去记忆的，这个时间真的很巧。之前我并不认为他真的与那场恐怖的剧变有关，但现在，我已经有些不确定了。”
嘉斯德斯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了一种与他钢铁硬汉般的气质极其不符的情绪，那种情绪叫做恐惧！
“‘血皇旗’啊……一夜之间，大陆中央最尊贵最神圣的圣望山几乎被整个削平，天下封王也在那一夜之间便几乎少去了一半！”
“那场剧变后，皇室的力量一下子衰落到了极致，甚至到了现在，帝国皇室都只能在中央三十二城的区域内还保持着绝对的权威。”
“而且几乎可以确定的是，那场剧变的最后，的确有至强者逃脱！”
说到这里，嘉斯德斯目光里的恐惧才稍稍收敛。不过他的表情依然凝重，语气低沉：“虽然这里与中央圣城的距离远得不能再远了，但有飞艇这种交通工具，这个距离并非不能逾越。”
“我找借口跑来这么远的地方，是为了躲清净的，而不是来给自己找麻烦的。如果默灵真的与当初的‘血皇旗’事件有关，那调查他完全就是在自找麻烦！”
“尤其……是在这个本就敏感的时期！”
这个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完全默默无闻的封王级强者，除非他是被人刻意隐藏。而当初“血皇旗”事件中的任何一方，都有资格和能力暗中培养并隐藏这样一位强者！
这便是嘉斯德斯不愿意深入调查默灵身世的原因。这种毫无疑问对帝国皇室来说堪称天大耻辱的陈年旧账，翻出来对谁都不好。
这世上，有时，难得糊涂！
嘉斯德斯的语气渐渐加重，他的眉间的肌肉不自觉地向内拧起，脸上是极为严肃的表情。
在他的身前，雪零的目光微微沉下，像是陷入了某种遥远的追忆。片刻后，她的眼睑才轻轻抬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我的第一句话就说了，那个默灵，他很可疑！”
“你知道萝密利是怎么形容他的吗？她说，他是和她小时候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普通人’，她说，他不是怪物！”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萝密利的血之瞳根本没有‘看穿’他，或者说根本没有对他生效！”
“萝密利的‘血之瞳’可是奇迹级天赋啊！奇迹级天赋可是能够无视‘等级压制’，拥有至高无比的‘执行效力’的。可就是这样的‘血之瞳’的瞳力，却是被他这个连灵气都已经全部失去的家伙给‘抵消’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也绝对拥有着奇迹级天赋！”
“只有奇迹级天赋才能对抗奇迹级天赋！”
“拥有奇迹级天赋，就算只是一个毫无灵气的普通人，也可以做到很多的事情！”
“尤其是能够干涉血之瞳的认知的奇迹级天赋，极有可能其本身就是‘概念干涉’这类的诡异难防的天赋，不客气地说，甚至很有可能你我都已经受到了其影响而不自知！”
“你说你是路上碰巧救下他的，但真的只是‘碰巧’吗？”
“之前在听到格特尼被人围杀的时候，我就一直想不通对方图的是什么。我嘉斯德斯是出了名的没钱没势力，除了自身稍微有把子力气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被人算计的地方。”
“但如果对方真正要算计的人不是我或者不只是我，那或许就说得通了。”
“天桓之战，你的名头已经彻底打响了，哪怕已经隔了三年，整个中央圣城乃至整个天下，下到民间上至殿堂都仍然还传着你的名！毕竟你仅凭武力就能让所有人极大重视的同时，你还是教廷的圣女……”
嘉斯德斯的声音在这里并非自动停止，而是在一种巨大的惊悸中戛然而止！
因为突然有一股锋锐冰冷、钻心刺骨的骇人威压在他身前升起！
一瞬间，他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觉地绷紧，皮肤上起了一层又一层对寒冷的应激。他的瞳孔骤然缩紧，几乎要收缩成针尖一般，里面倒映着的纯白的少女上一刻还很温静，这一刻却仿佛一团黑暗而阴沉的、向外爆炸般盛放的剑刃冰凌！
她的银发无风而扬起，极致锋锐的气势肆虐般盛放着，像是有千千万万道看不见的利刃层层叠叠地藏在她身周的空气里。
突然一片褐绿色的树叶轻灵地飘落，划过她的身前，接着它却突地被莫名的力量扭曲和支离，眨眼间便化作齑粉洒落大地！
好在，那股黑暗、冰冷、锋锐的气势很快便变淡、消弭，就是那纯白的少女的眼睛里，仍然是化不尽的万载寒冰。
“抱歉，我失态了……我对你所说的势力和算计没有兴趣，另外，请你不要再说我是圣女了——我不是教廷的圣女，没有一刻是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