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丘痕直愣愣地冲到了殿门前,吓了国公夫人一跳。
国公夫人一愣,看着穆丘痕衣袖上的血迹,大惊:
“痕儿,你怎么……不在房里歇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穆丘痕的目光根本没在国公夫人的脸上,而是越过了国公夫人,打量着大殿内的一切,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夜小四连忙冲了过来,只听房间内一声尖喝:
“丘痕!你要干什么——”
夜小四草草向着国公夫人行了个礼,便紧跟着冲进了房间内。
房间之内,灯火通明,刺耳的女婴啼哭,让玉金铭也不禁提高了声线。
穆丘痕如一只鬼一样,站在玉金铭身前,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她怀中紧紧抱着的,不停大哭的女婴。
玉金铭如临大敌,她太懂这个弟弟了,栩儿的溘然长逝,对他打击太大了。
他已经疯魔了,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势必要对女婴不利。
“丘痕,听姐一句劝。孩子是无辜的,这是栩儿拿命保下来的孩子啊。你就念在栩儿的份上,放过这孩子,姐求你了……”
提到晋阳公主,玉金铭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惊恐地看着面前呆愣愣的穆丘痕。
此时穆丘痕的眼中,除了那个大哭的女婴,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姐,把孩子给我……”
穆丘痕口中,艰难地吐出一句话,目光有些迷茫,向着玉金铭伸出了双手。
“不行,不能给你。”
玉金铭含着泪水,摇着头,步步后退,直到背靠上身后的墙壁。
“痕儿!你是要气死我吗!”
身后,国公夫人浑身颤抖,手杖狠狠跺着地面,指着穆丘痕泣不成声。
穆丘痕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国公夫人,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夫人,求你,把孩子给我……”
穆丘痕哀嚎一声,伏地磕头。
夜小四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身形摇晃的国公夫人,安慰着说道:
“夫人,孩子,是丘痕的。”
“什么!”
话音一出,不止是国公夫人,就连玉金铭也是浑身一震。
穆丘痕对着国公夫人沉沉地磕了三个头:
“儿子不孝……保护不了栩儿,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儿……哪怕是让儿子即刻死了,也让儿子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吧……求夫人,成全……”
迷茫这眼神,带着渗血的额头,穆丘痕晃着身子站起身,向着玉金铭一步步逼近。
玉金铭流着眼泪,迟疑着,缓缓将孩子放入了穆丘痕的怀中。
顾不上自己渗着血的手腕,穆丘痕小心翼翼地包裹包裹着女婴的襁褓。
似乎是父女之间血脉的联系,女婴一入了穆丘痕的怀中,竟然突然停止了哭泣,闭着眼睛,砸着嘴巴,努力地用小脸蹭着包裹她的锦被。
怀中的女婴停止了哭泣,穆丘痕浑身颤抖着,看着那孩子红红的,皱巴巴的小脸,流下泪水:
“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
再顾不上自己满脸的泪痕,贴向了那孩子娇嫩的小脸。
玉金铭闭上眼,流着泪,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栩儿……你竟然……你……你,你到底还是……”
国公夫人一脸惊讶,尚未缓过神来,伸手抓住了夜小四的胳膊,使劲地摇着:
“栩儿的孩子,是我们国公府的亲孙女?”
夜小四沉沉地点了点头,轻声安慰道:
“夫人,您还有伤,先安置吧,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问。”
“好,也好。也算是给玉家留了血脉,也算是保了痕儿这孩子一命啊。”
国公夫人捋着胸口,松了口气。
“国公和夫人洪福齐天,日后含饴弄孙的日子多着呢。”
夜小四与国公夫人转身,看着内殿穆丘痕抱着自己的女儿,玉金铭端着一只小碗,逗这那孩子喝着水。
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如果晋阳公主还在的话,这样甜蜜的一家三口,该有多么幸福啊。
“夫人,小王还有些事要去办,先告辞了。”
“好好,听华胥大夫说,王爷身子也不大好,昨晚还让华胥大夫熬了药。不知今儿可好些了?”
国公夫人关切地看着夜小四。
这话一出口,夜小四脸色一红,连忙尴尬地转移话题伺机逃跑:
“啊,小伤,不妨事。”
应付着国公夫人,夜小四转身便要退出去,却被国公夫人拉住了衣袖:
“王爷啊,身子可是最要紧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以后成了亲身子不好可不行,还得生小世子呢。咱们府上前些日子得了两棵红参,我着人送到亲王府一棵,王爷这身子可得补一补了……”
“啊,知道了,多谢夫人美意,多谢……”
长辈们的共同特征,无论聊什么,都会聊到催婚催生。
夜小四面色尴尬地抽回自己的袖子,赶紧告辞。
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安排。
……
第二日,陈国公府大开府门,对外宣布遗失民间的三公子认祖归宗。
同时,三公子的夫人仙逝,大办丧事。
萧栩终于以穆丘痕正妻的身份,入土为安。
小桃花也正式归了国公府的宗牒,成为了国公府最尊贵的孙小姐。
然而就在这国公府忙碌的时刻,一丝消息悄然留落民间。
有人开始盛传,晋阳长公主已经死了。
“晋阳长公主已经死了。”
鑫儿端着一碟密制的酸枣来到夜小四的桌案边,觑着夜小四的眼神,鹦鹉学舌。
夜小四神色如常地用果叉插了一颗蜜枣,放入口中:
“哦。”
鑫儿趴在桌子上,用手敲了敲桌子沿:
“哎,王爷,这谣言可在京城越传越烈呢,估计用不了五天,全京城都知道了。”
夜小四抬起头,看着鑫儿,皱了皱眉,吐了一颗枣核出来。
思索了下,摇了摇头,说道:
“五天?那可不行。”
“就是嘛,这谣言传的太快了,必须要……”
鑫儿点头,托着下巴在夜小四身后指点江山。
“五天太长了,你赶紧的,让府里的婆子出去说,就说亲眼看见了。”
“啊?”
鑫儿一脸错愕第瞪着夜小四。
夜小四抬起头,突然看到了桌子一旁放着的一个极其眼熟的木盒子。
“那是什么?”
鑫儿眼疾手快,连忙把盒子捧到了夜小四面前:
“这是前几日应璇门送来的,上面还贴着千晓峰的封签,说是提前送来的您的生辰贺礼。”
“生辰贺礼?”
夜小四一脸狐疑,但是听到是千晓峰拿来的,便已经猜到了是谁的手笔。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放着一个萱草编制的同心结。
还有一封初初的亲笔手书。
字里行间都是在恭贺夜小四的破瓜和想要一睹凤凰的仙姿。
夜小四脸色越来越黑,真不愧是千晓峰,信息够灵通的啊。
另外信上还代为传达了一句话,飘渺丢丢邀请夜小四到千晓峰一续。
眯起眼睛,夜小四将那只干巴巴的同心结握在手中,努力挥去脑海里翻涌而出的那个人和那些经历。
不对。
她夜小四的生辰是十一月的二十一日,初初再怎么提前,也不会糊涂到提前半个月。
除非……
“鑫儿,让谣言继续传,我明日要回趟应璇们。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我要让整个京城都知道,晋阳公主死了。你可明白?”
鑫儿一头雾水,但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笑着,点了点头。
“鑫儿明白。”
……
应璇门,千晓峰后山观月台。
此时已是十一月的天气,出云山上倒是比山下的越国京城更清冷一些。
月色下的观月台上,青石桌案上摆着一副酒具。
桌案边上,一身青衫的飘渺丢丢拿着扇子,坐于一旁的小火炉边,摇着扇子扇着炉里的火,煮着酒。
“丢丢师兄,早已算准了我会回来。”
夜小四上前,规矩地与丢丢师兄见过平礼。
“师妹,请。”
飘渺丢丢一捋衣袖,示意夜小四落座。
“我若连这点子消息都探不准,那这千晓峰的峰主之位干脆拱手于人罢了。”
飘渺丢丢的下巴上续了起了胡子,安静的峰主生活,让他也逐渐凸显了稳妥和成熟的气质。
摇着扇子,飘渺丢丢看着夜小四,微笑着说道:
“青梅熟透的季节,你没赶回来。我便存了一罐子,封在后山地窖,今日你回来,便给你青梅煮酒。”
夜小四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飘渺丢丢,不禁啧啧称赞:
“师兄真是越来越有乃师风范了,说话滴水不漏。”
飘渺丢丢摇着扇子,轻笑一声,不置可否,轻轻问道:
“师妹此次归来,可曾见过了木离师叔?”
提到自己这个挂名师父倾城木离,夜小四抽了抽嘴角:
“别提了,还没等进门呢,就被五把火那臭小子拦在了门外,给了我一兜子金丹,把我打发了。”
“哈哈哈哈……”
飘渺丢丢豪爽地朗声大笑:
“焱炎师弟,现在可是千绝峰的精英弟子。自从你那几位师兄相继下山之后,木离师叔身边就剩下了他这一个贴心的弟子。剩下的新晋弟子,也是的确没有一个能够让他老人家入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