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弃被关在一间阴暗的小屋内，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身上衣服碎成一条一条，像是挨了不少皮鞭。他昏昏沉沉，想着外面的世界，忽然听见屋外有人说话。
“那个叫朱弃的是不是关在这里？”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
“让我瞧瞧。”命令的口气。
“是。”开门。
朱弃披头散发，靠在墙角处，耷拉着脑袋，一双粉色小鞋闯入他的视线。他的目光立刻就被牢牢地吸引，接着慢慢地上移，粉色的裤子，粉色的衣衫，粉色的俏脸，宛若杏桃。他笑了，不怕唐突，因为散乱的脏发掩饰着他的笑容。蔚蓝的天空他看不到，皓白的明月他看不到；阳光沐浴大地，他没有份，清风拂拭山林，他没有份。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有一点点好看的东西对他来讲都是奢侈的视觉享受，何况身前这位岂止一点点的好看。
“先带他去喜个澡，然后带到我的房间。”命令的口吻。
“这个……小的……”迟疑和为难。
“听见没有？”有一股难以沉受的威慑。
“是。”威慑下的无奈。
朱弃被脱得一丝不挂，扔进一个盛满水的大木桶里。水花四溅，波动不止；惊恐万分，心跳不止。水渐渐地平息，他的心也渐渐地平息下来。水的温暖和皂荚的香味，他静静地躺在木桶里，尽情地享受这一切，尽管他想在此之后肯定会有更多更大的痛苦折磨来回报这一切。
水渐渐地变凉，香味逐渐变淡，这一切正在逝去。突然，他感到一只细腻的手搭在他的肩头，他不敢回头，只用余光瞄见了五根绿葱般手指在缓缓蠕动。“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是我很快会知道一切。”甜音入耳，玉手同时离开了他身子。然后他感到后颈吃痛，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朱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身上的衣服既新且合身，侧头看去，窗边一张桌子，两张椅子隔桌相对而置，其中一张坐着一女子，翘首望着窗外。四碟精致小菜的艳色和米饭的喷香令饥肠漉漉的他更加饥肠漉漉。他本能地起身下床走近桌旁，却听她道：“不许吃。”呆立片刻，无力道：“不吃就不吃，反正我是不会说的。”正要往回走，又听她道：“吃吧，你什么也不用说。”朱弃大喜过望，坐到桌旁。酒、饭、菜，他现在最亲睐的是饭，其次是菜，在噎着的时候才喝上两口酒。
他大口吞嚼间又听她道：“我已经全知道了。”大吃一惊，鼓鼓的嘴不动了，荡着几缕彩条，手也僵住了，腾在半空不上不下。那女子将脸转向他，道：“吃啊，看着我做什么，我好看是不是？”朱弃竟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那女子嫣然一笑，道：“你的眼睛在问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朱弃又点点头，彩条贴着他的下巴晃悠晃悠。那女子道：“我是听你在梦里说的。”朱弃大惊失色，本可叫一声“啊？”却因嘴被塞得满满的，啊不出来，脸色惨白，两眼像要上翻。那女子倒了一杯酒喂他喝下，给他又是捶背又是抚胸。朱弃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才缓过劲来，却听她笑道：“骗你的。”朱弃如释重负，想：“我总算没做错事，不过她说他知道了一切，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正要开口问她。那女子已先道：“不过事情我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朱弃惊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女子道：“自然是从殿下那里知道的喽。”“殿下？”朱弃面露茫色，随即明白道，“就是跟你一起在轿子里的那个人？”那女子点点头，突然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道：“其实你所知道的也不过就是那个绿衣女子叫陆盈，去江陵督程晨那里送信，信是她父亲陆抗写的，征求那姓程的意见，是否该立乌程侯为帝。”朱弃道：“其实我就知道她是去送信，她路上对我说信很重要，我又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目的，所以才不肯说。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真相了，为什么还要拷打我？”那女子道：“我亮你也知道的不多，可是那帮奴才把你看的重了，非要从你嘴里撬出个一二。不过你这人骨头倒还蛮硬的，能熬到现在不吐半字，我还真欣赏你这种男人。”朱弃听她话带赞意，有些飘飘然，舍了饭碗，喝起酒来。此刻他已半饱，喝起酒来才有喝酒的样子，不似方才像喝汤一般。
“来，我陪你喝。”那女子见他十几杯下肚，已有了些醉意，坐到他膝上，一手搂他脖子，一手拿起他的酒杯，示意他倒酒。朱弃醉眼朦胧，替她倒上酒。那女子喝得半口，推到他唇边，朱弃会意，连杯带手一块握住，喝下了剩余的酒。喝得一杯，自然就有第二杯，如此不消多时，朱弃又喝了十余杯。
那女子脸已靠在了他的肩上，朱弃的手也已挽住了她的纤纤细腰。那女子娇声问道：“酒香不香？”朱弃立即回答：“香。”那女子紧跟着问道：“那人呢？”朱弃道：“更香。只是再香的花也有个花名儿。”那女子知他意思，道：“王婕。”朱弃见她连名字也告诉了自己，兴致大起，抓过酒坛仰起脖子就喝。酒从他的腮边流下，染湿了王婕的衣襟。王婕不作声，等他喝干了坛中的酒，一把将他推开，站起身道：“你看你，把我衣服都弄湿了。”解开衣带“还是换一件吧。”朱弃见她一件件地脱下，只剩下贴身布兜，哪里还控制得住，上前将她抱住。王婕嘴上说不要，却顺势将他挤到床边。二人一倒，朱弃猛然清醒，待要推开她，无奈酒后乏力，心道：“罢了罢了……”抗拒之意在快感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既然你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不如劝你们殿下放了我吧。”朱弃躺在床上道。王婕抱住他道：“你还舍得走吗？”“我……”朱弃无话可说，他确实已经不想走了。王婕又道：“你知道我们殿下是谁？”朱弃自然不知，如实答之。王婕道：“我们殿下就是乌程侯。”朱弃此惊非小，竟坐了起来。王婕起身又将他抱住，道：“你怕什么？”朱弃道：“我们今天……”王婕一只手按在他嘴畔，道：“殿下他不知道的。”朱弃拿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道：“我……我还是怕得很，却……”“却舍不得，是不是？”王婕接话道，见他点点头，于是再问道：“你被抓的那天，看到我的妹妹了吗？”“你妹妹？”朱弃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就是那个……”王婕不容他答完就道：“就是她，已经被殿下赐给那个姓严的狗才。”看了看朱弃的神色“你只要替殿下他立下大功，要什么，还怕殿下舍不得？”朱弃连声说是，迫不及待地问如何立功。王婕问他：“你知道殿下他最想做什么？”
“什么？”
“皇帝。”
“我知道了，最近听说丞相和左将军在商量帝位之事。”
王婕小嘴一撇，道：“可不是嘛，本来他们都商量好了，由我们殿下即位，可是程晨这个老不死的竟横加阻挠。”朱弃听她辱骂程晨，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他姐姐是丁召之妻，而丁召又是程晨麾下的一员勇将。王婕不知道这些，接着道：“你去把程晨给宰了，替殿下扫去一个拦路虎，殿下一高兴，问你要什么赏赐，你不就如愿以尝了吗？”说完推了他一下。朱弃道：“程晨武功厉害的很，我哪是他的对手。”王婕道：“力敌不成，就不能智取？”朱弃道：“怎么个智取？”王婕道：“这你别管，我自有法子，我只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朱弃犹豫道：“能不能换个功立立？”王婕道：“现在殿下就想杀了程晨，然后顺利即位，其它的什么也不在乎。你不想杀程晨，就等殿下即了位，去给他疆场上立功好了。”朱弃道：“可以可以。”“可以？”王婕面显愠色，道，“等你疆场立了功，我早就被赐给别人了。还有，万一你死在战场上怎么办。”投在他怀里“我可不愿你死。”朱弃心中荡然，道：“好，好，我试试看。”“先在你身上试试。”朱弃听她这般说，不知是何意，忽然全身一颤，觉得手上似被什么扎了一下，接着四肢麻木，呼吸困难，幻觉自己的头好像被一个巨口紧紧套住，过不多久，嘴唇紫得发黑，眼圈也是暗黑色。王婕一放开他，他便僵硬地倒了下去，卧在床上不断呻吟，抽蓄不止，痛苦到了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