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店小二有些疑惑地看着陈午，陈午干咳一声，对小二说：“没事，你继续说。”
店小二笑了笑，接着问：“客官可曾听过十七年前在洛阳城发生的一桩奇事？”陈午摇了摇头。小二接着说：“十七年前，我们这些个小老百姓还过着舒坦的日子。那年春天，有一支从并州武乡县过来的商队到洛阳做买卖，石勒当时年纪还小，差不多……差不多像你这般大吧，他头一次来洛阳，看见京城的繁华，诧异不已，乡人让他吆喝贩卖羊毛皮子，他扯开嗓子一路跑一路叫卖，一直跑到上东门，吆喝声让整条街的人都听见了。”陈午打断他的话，冷冷道：“这有什么稀奇的？”
“哎，客官你别说得太早！要知道从洛阳最热闹的集市到上东门，少说也有两千步，试问提着一口气边跑边喊，跑上两千步，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孔苌听了店小二的回答，失笑道：“反正我是做不到。”陈午叹了口气，说：“好吧，姑且算是一件奇事。”他又问，“然后呢？”小二见陈午兴致未减，便压低声音，继续说：“客官，下面我要说的可是秘闻，想要知道可得加钱。”陈午盯了一眼孔苌，孔苌一愣，干笑道：“好说，好说！”说罢又摸出两文钱递给小二。
店小二左顾右盼，见旁边无人，这才继续说：“石勒倚啸上东门，正巧被路过的王衍王太尉见着，王太尉听了这声长啸，惊恐不已，便对手底下的人说……”话音刚落，孔苌忽然道：“你怎么知道王太尉说了什么？莫要诓骗我等！”小二知趣地说：“客官，这王太尉说的话妇孺皆知，不信你可以出门问问。”孔苌道：“他当时说了什么？”小二说：“王太尉当时对手底下的人说：‘刚才那个胡人小孩儿，我观其声似有奇志，像他这般，恐怕以后会成为天下之患。’说完就让人骑快马去收捕他，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当时就不见了。连马都追不上，这个石勒当真是个奇人！”
“这么能喊、这么能跑的一个人，我现在真想见一见了。”陈午笑着说，“老孔，我们既然来了鄃县，定要会一会这位石勒石将军，你说是不是？”孔苌也笑着说：“那是自然。”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钵响。
“二位莫慌，这是汲公出征前发出的募兵令，凡有志于为汲公效劳的都可以在钵响结束前加入，只不过像我这样的也就只能凑个热闹了。”小二对着两人解释一通，又说，“但是二位可以，你们要找石勒，不妨加入汲公的军队，说不定就能见到了。”
陈午见众人纷纷应声而出，便对孔苌说：“这位汲公阵仗不小，看来我们这一趟没有白来。”孔苌点了点头，说：“汲公的威名我也听说过，他和石勒的骑兵十分精悍，常常奔袭百里，无往不胜，此番又要出征，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好时机。”说罢拉着陈午一道走出客栈，跟随众人的脚步来到汲公汲桑的营帐前。
汲桑是牧率出身，在茌平县管理着一处牧场，石勒因为善于相马结识了汲桑，从此开始收揽人才积聚力量。起初招集到王阳、夔安、支雄、冀保、吴豫、刘膺、桃豹、逯明等八人，号称八骑；接着郭敖、刘征、刘宝、张曀仆、呼延谟、郭黑略、张越、孔豚、赵鹿、支屈六等十人，也来投奔，号称十八骑。石勒就以这十八骑为基本力量，向茌平牧场东面的赤龙、骤骥等马苑中夺得苑马，乘马到远方掠夺丝绸珍宝等物，用以结好于汲桑。
公师藩起兵后，汲桑与石勒率数百人骑马奔赴鄃县，投奔公师藩。时年七月，公师藩派汲桑、石勒等人攻陷司州各处郡县，杀害阳平太守李志、汲郡太守张延等人，向司马越示威。司州沦陷后，公师藩集中兵力攻打邺城。
司马越弟平昌公司马模彼时正驻守邺城，听闻公师藩大军袭来，便让手下人左右谋划应对。两军对垒，战况激烈。远在广平县的太守丁卲发现求援信号，立刻带领一队人马前去救援。司马虓正与兖州刺史苟晞谋夺司州，得知邺城遭袭，便派遣苟晞率军北上支援。三路军队会合，围困公师藩，公师藩军溃散而走。
现在距离邺城之围被解已过去一个多月，公师藩收到密报，范阳王司马虓与豫州刺史刘乔在许昌大战，相持数日，各有胜负，司马虓正准备让苟晞带兵从兖州袭击刘乔后方，以牵制刘乔军，认为这是个能够一举将敌人歼灭的好机会，于是任命汲桑为都督，募集勇士，企图攻陷豫州、兖州各处郡县，扩充其势力范围。汲桑敲锣募兵，正是为此事而来。
营帐外，汲桑摆下擂台，他走到台前，宣布招募规则。汲桑募兵，别具一格，擂台比武，以武力论高低，胜者为队率，可自行决定部众的数量，但如果发现有暗算别人或者其他违法规则的行为，则要受到军法惩罚，轻者鞭笞，重者杖毙。应征者上台前要签一份契书，自担风险，如果因比武死亡，善后工作交由军方处理。
陈午在人群中，听完汲桑宣布规则，跃跃欲试，孔苌却拉住他，指着汲桑身后那位大胡子，对他耳语：“看见那个人了吗？他就是石勒。”陈午点点头，对孔苌说：“孔兄是想和他比试一番吗？我可以先替你打。”
“傻小子，想什么呢？”孔苌拍了下陈午脑袋，“你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当真是来投敌的么？不过是借兵而已。”
“可要是不加入汲公的军队，怎么显得出我们有诚意？”陈午反问，“孔兄，难道你是想托关系借兵吗？”
“我可没那本事。”孔苌尬笑。
“那还等什么？要是赢了石勒，我们就可以从他那里借兵了。”
“你赢不了他的。”孔苌忽然说，“凭你的本事，我猜连他手下的张曀仆你都打不赢。”
“张噎仆是哪个？”
“呐，这不就来了。”
陈午循声望去，猛然看见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扛着一根狼牙棒大步走上台，拍了拍胸脯，喊声如雷：“在下张曀仆，谁敢上前挑战？”陈午见此一幕，也只好尬笑起来，心道，这……这是什么人都可以上前挑战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