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薄雾(二)
书名:水升天 作者:墨久言 本章字数:6366字 发布时间:2024-03-08

       随着镁光灯耀眼白光的一闪,猫在照相机后的老柏直起身来,打开电灯,朝相机前方坐在一起的张虎、方妮儿笑道:“真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看着就让人打心里生出喜庆!”

       方妮儿脸色一红,连忙起身,站在了一旁。

       老柏看着二人,不由叹道:“真是好岁数啊!就是花多少钱,也买不回来了!”说罢,眉眼一动,紧着笑道:“合影照得了,每人再来两张单人儿的。这相片儿,趁着年轻时不照,啥时候照?”

 


        张虎、方妮儿出了照相馆,漫步走在街上。两名黑衣保镖,不远不近,跟在二人身后。到了马驴子汤锅前,张虎抬手一指,语气中颇多感慨:“那年,就在这里,咱俩头回见面。你说这时光,真是不好形容。有时想起那天,似乎就像昨天;有时想起,又像过了大半辈子!”

       方妮儿脚步轻轻一顿,神色跟着一黯,轻声道:“那天,是我老姑领着我。一转眼,我老姑没了都有两年了。”

       正说间,姜绍武从对面走来,与张虎打了声招呼,便走进了祥茂商铺。临进门时,又回头朝方妮儿脚下飞快瞄了一眼。

       张虎看向姜绍武的背影,低声道:“这个不正常的色(shai三声)货,最爱追着比他岁数大的女人说话,还专爱看女人的脚!”

       方妮儿忙道:“不能背后说人这样的话。”

       张虎嘻嘻笑道:“不说就不说。往后,你说啥就是啥!”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笑意,脸色忽地郑重,低声道:“听人说,凡是男人女人在一起照了相,两人的魂儿,就缠在了一起。两人的肉身,就必须得行男女之事,鱼水之欢。不然的话,很不吉利,两人就不会长久,势必南辕北辙,劳燕分飞!”

       方妮儿惊道:“谁说的?你咋不早说?”

       张虎吃吃笑道:“起先我忘了,刚刚突然想起,这才赶紧跟你说明。老人都这么说,我已听到过很多回了。”说着朝天上望了一眼,紧声又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听老一辈人的话,保准没错!”

       方妮儿脸上腾地一红,支吾一声,忙道:“这可不行!没有拜天地,没有坐在水筲上拿弓箭挑红盖头,就不能做那种事!”

       张虎笑道:“都啥年月了,你咋还一脑袋封建残余思想?当今天下,年轻人就应无拘无束,自由奔放!”说话间,两人出了横街,上了主街。张虎脚步悄悄快了些,眼里满是急切,低声道:“现在就去我家,我爸带着我三妈去了青芦朋友家,我爷和邱黑子一道去了大河边,我奶奶就知坐在屋里翻黄历,我二妈回了娘家。”说着眼中闪出一丝暖意,忙道:“就是我二妈在家也没事,那是个好人,即便看见啥了,也不会与人乱说。”

       暖阳斜照,微风宛如私语。方妮儿轻声道:“你又是二妈、三妈的,等我们将来,你会不会也学你爸,娶上二房、三房?”

       张虎抬手往上一指,眼中闪光,语气急切道:“我张虎对天起誓,今生只娶方妮儿一人。若违此誓,就让我……”

       突然,一只黑色大猫立在前方的胡同口,一双猫眼闪着莹莹的绿光,弓腰背耳,冲着二人,发出凄厉的一声嘶叫。

       事出突然,猫声凄厉,方妮儿身子一缩,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话被打断,张虎却笑道:“姜子岚他家这只黑猫就是有些灵性!”说着转头看着黑猫,嘻嘻又笑:“猫都叫春,何况人乎!”

       李顺儿忽地从对面胡同中窜出,俯身从墙角拾起一块砖头,向这黑猫猛地掷去。

       这黑猫又是嘶声一叫,闪身进了胡同,瞬时不见了踪影。

 


       姜绍武手里提着二斤八大件儿,出了祥茂商铺,快步走出横街,上了主街后,看向张虎与方妮儿远去的背影,眼里闪着羡艳,轻轻叹息一声。怏怏走到李宝山家门前,见大利迎面走来,眼睛一亮,忙迎了上去,大声招呼道:“大利,下工了?”说罢,稳下脚步。

       大利跟着站下,点头应道:“今儿个上夜班儿。”

       姜绍武笑道:“大利,听说成亲了。不过,我还没瞧见你媳妇长得啥样。”

       大利脸上一红,低声道:“刚成亲没几天,我媳妇还没出门儿呢,你上哪看去?”

       姜绍武稍作沉吟,寻出话题,紧着问道:“听说你爸从唐山回来了?”

       大利瞟了眼对面一处院墙,低声道:“回秦沽有些日子了。到处打仗,兵荒马乱的,唐山那个买卖黄了。”

       对面青砖墙上,一条白粉书写的标语斑驳可见——“傅作义是华北人民的大救星。”

       姜绍武道:“你爸当了那么多年的大掌柜,回秦沽也不能闲着,没找个啥差事干干?”

       大利道:“前两天我爸找了焕之大舅,想在小学校找了差事。”

       姜绍武忙道:“要是那样就太好了,正好五姑父跟我在一起教学!”

       大利道:“我爸虽说当过掌柜的,其实就上过几年私塾,没啥学问,更教不了洋学,在小学校只能干个不教学的差事。”

       姜绍武笑道:“不教学更好,不教学更松快!”

       大利道:“你哥有信儿吗?”

       姜绍武一脸兴奋,扬声道:“我哥来信了,他当上了少校营长,还娶了师长的闺女。我哥和我嫂子的合影我看了,我嫂子那叫一个漂亮!长得就像从前北洋画报上一个名叫姚念媛的明星!”

       大利一笑道:“我哪看过啥北洋画报?更不知姚念媛是谁。不过,你哥出息了,将来能当大官儿。”

       姜绍武神采飞扬,扬声又道:“记得我哥小时说过,他长大后,要是当了大官儿,就要惩治那些后……”说到这里,姜绍武连忙止住话语,咳嗽一声,紧着问道:“看你急急慌慌的,这是干啥去?咱俩说闲话,可别误了你的正事。”

       大利语气透出一丝轻快:“我去拾掇房子。我赁下一间半厢房,过两天,我和我媳妇就搬出另过了。”

       姜绍武笑道:“祝贺你翻开新的篇章,迈入新的生活,往后这小日子过起来,得有多舒心!”

       大利腼腆一笑,没有说话。

 


       二十年后,姜绍武一身破衣,鼻青脸肿,低头在街上走着。到了李宝山家门前,被一身蓝色工装、手提二斤桃酥、迎面走来的大利喊住。姜绍武抬头见是大利,连忙摇摇头,刚要走开,却听大利沉声说道:“绍武,你不用担心,没啥事。”说着几步走到姜绍武近前,温言道:“绍武,你爱说话,今儿个咱俩就在街上说会儿话。”姜绍武低声道:“都到了这般光景,还说啥话!”大利一指姜绍武挂在胸前、上书“流氓坏分子”的木牌和两只破烂的女鞋,忙道:“游完街了,这些东西咋还挂着?”说着,就要动手摘下。姜绍武脸色大变,连忙向后闪身,急声道:“这可不能摘!”大利道:“街都游完了,为啥不能摘?”姜绍武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刚刚游街时,我一边敲锣,一边高喊:‘流氓坏分子姜绍武游街了!’谁知喊了几句,一走神儿,就喊出了‘流氓坏分子姜绍武游行了’。当即便招来一顿拳脚。游街结束后,其他人都摘了牌子,却命令我戴着回家,不许摘下。”大利一脸关切,紧声道:“绍武你可得想开点儿,不论啥事,忍忍就过去了!”姜绍武眼含感激,缓缓道:“大利,你放心,我不会寻啥短见。每回游完街,挨完打,我回到家里,自个儿煮上一碗棒子面疙瘩汤,吃下去,就觉得身上那叫一个舒服!”说话间,眼中流下泪来,低声道:“说我啥,都不冤。唯独这流氓二字……唉!我这话只能跟你说,我活到现在,还不知女人那东西生得啥样!”

 


       微风掠桥拂水,织就一缕残梦,转瞬散入尘烟。

       大鸡形接连两个空翻,飞身跃过木桥,侧身连打了几个把式,再凌空跃起,两腿向前平伸,双手同时在两个脚面上轻轻一拍,稳稳地落在了大媳妇面前。

       大媳妇哼了一声,喝道:“又往哪作死去了?”

       大鸡形吃吃一笑,一本正经道:“某家先在秦沽城内闲游了一阵,又在陈家豆腐店里,与那位旦角般的老板娘做了一番说谈,再到鲁天儿饭馆里喝下二两小酒,顺便指点了在那儿喝酒的邱黑子与陈洪那两个土把式的武艺,而后一路疾行,便到得窑子胡同对面的那个东来顺茶馆,与装神弄鬼的狐三一桌喝了壶茉莉香珠,还在茶馆里听了段时天芳的《三侠剑》,此一路旌旗招展、任我逍遥已罢,这才乘兴而归,要在自家炕上,使出飞天玉虎蒋伯芳那一路亮银盘龙棍,好好显露某家威震李家园子的绝世身手!”

       二媳妇抢上前来,扬声问道:“你咋没在窑子胡同的炕上使出一路盘龙棍,大露一回嘴脸?”

       大鸡形连连摇头,忙摆手道:“不划算的买卖,我大鸡形如何能做?”

       三媳妇眉眼闪动,咯咯笑道:“到窑子睡娘们儿,花钱买舒坦,咋就不划算了?”

       大鸡形一脸忿忿,大声道:“窑子里的鸨子、茶壶,哪有好人?她们欺我良善,每次都收我双份的钱!我心中一恼,便对天盟誓,今生不再去嫖!”说话间,脸色一舒,眼里满是自得,吃吃笑道:“其实多收我钱,也不无道理,谁让咱家棍法通神,一个顶仨!不然,如何能迎战尔等这群虎狼之师?”

       三媳妇靠近一步,悄声问道:“你与豆腐店那个快要脱毛落配的老板娘都说了些啥?”

       二媳妇抢着道:“拧着身子倒飞毛,磨叽裤裆一嘴屎。他俩能说出啥好话?”

       大媳妇声更急:“狗咬耗子球,兔子舔猫蛋。他俩尿不到一个壶!”

       大鸡形脸露得意之色,眉飞色舞道:“我给她说了近半个时辰的戏!从王二姐思夫,到杨二舍化缘,再到马寡妇开店,我是一出接一出地给她说,说到兴头儿上,我还给她唱上两句——她听得可是两眼放光!她那小身条儿,跟着我嘴里的戏韵,就像是要上出身段儿;她那白嫩的小手,随着我嘴里的唱词儿,有几回还翘出了戏台上的兰花指。你别说,这个卖豆腐的小娘们儿,跟当年来秦沽唱戏的一个戏班子里的白嫩旦角,还真是有点儿像!”

       大媳妇嘿嘿一笑道:“你这般挑逗那个小娘们儿,要是被她那野驴一样的花脸男人撞见,指定来个当头一把抓,薅毛进裤裆,让你好好舔上一回自个儿的毛毛球?”

       二媳妇淡淡一哂道:“照我看,小娘们儿的鬼脸男人要是瞧见他挑逗自家媳妇上了身段儿,还不把他就地拔大葱,褪成脱毛鸡!”

       三媳妇猛地一挥手:“我看那个连五麻子都绕着走的野男人,就会像小日本儿砍棒子一样,“咔嚓”一刀,然后扔进马驴子的汤锅,煮成驴大件儿!”

       大鸡形微微一笑,稳稳说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暴躁?那个土把式回来后,见我正唱着一口儿蒋兴哥重会珍珠衫,就站在一旁听了几句。没等我将整个板眼唱完,他便抓起我买下的二斤豆腐,极温和地丢在了我的脸上。你们说,他这不是自个儿找亏吃?那二斤豆腐,我还没付钱呢!”说到这里,眉眼一动,轻轻抹了把脸,淡然一笑道:“他这般举动,虽说有些小小的无礼,可我大鸡形是何等身份,岂能与他一般见识?我只淡淡一笑,留下二斤豆腐的钱,又像刚刚这样,擦了一把脸,便轻撩衣襟,稳步走出了豆腐店。”

       大媳妇忙问道:“他把豆腐摔在你的脸上,除了他俩,还让谁瞧见了?”

       大鸡形笑道:“傻糊子呀!那还能换做旁人?他可看了个满搂儿,顺便还将扔到店外的几块碎豆腐拾进了粪箕子,当屎卖钱去了。”说着轻轻摇头,语气一紧,又补了句:“到了家,他把那几块碎豆腐从粪箕子里捡出来炖着吃了,也是保不准的事。”

 


       解放后,按照《土地法大纲》中关于“没收地主土地,废除封建剥削的土地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的相关规定,大鸡形全无悬念地被定为地主,李家园子的土地被依法没收。按照新社会《婚姻法》一夫一妻制的条款,还必须从三名媳妇中选留一名。无奈之下,大鸡形忍痛做出决定,留下大媳妇,另两名媳妇则送金放还。分别时,四人执手相看泪眼,场面凄楚感人。大鸡形如此作为,并不喜新厌旧,一时还颇受众人好评。但好景不长,一次大鸡形前往鲁天儿的饭馆喝酒,独自喝下半斤酒、在饭馆中连翻了二十个跟头后,忽然想起几年前小日本儿强令砍玉米时,自己冲着前来传令的面桃儿等人背影说下的那句话。此刻,醇酒上头,更觉出那是句巧言妙语,使人回味无穷,于是便大声说了出来。只是一不留神,将其中的八路换成了自己当下的成分。即便不换,原文复述,同样也是句极反动的话。如此一来,终是应了大媳妇那句嘴给身子惹祸的谶言。

       大鸡形与人民为敌,被判刑入狱。在狱中能洗心革面,认真改造。可就在刑期将满、释放出狱的前几天,大鸡形在一众管教面前说道:“我给大伙儿拿个大顶。”说罢,不只双手拄地,脑袋朝下,拿了个大顶,继而“蝎子倒爬城”,用手当脚,倒着身子,在地上走了起来。众管教一致认同,大鸡形此举乃是不服管教、对抗改造的行为。当即上报,给他加刑半年。半年转眼过去,又在将要出狱的前几天,大鸡形仍是在管教面前展示了一次其独特的禀赋。这次属于屡教不改,从重惩处,被加刑一年。一年刑期将满,大鸡形又在管教面前翻了几个跟头。这次管教察觉出大鸡形的行为有异,便找他谈心。大鸡形面对管教耐心诚肯的问询,当即流下了泪水,低声道:“我都这个岁数了,出去了又没啥干,不挣钱,是家里人的负担。在这里,我先说有口饭吃。”管教这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当即联系秦沽政府劳动部门,在大鸡形出狱后,给他安置了工作。大鸡形先前的二媳妇、三媳妇后来也都嫁了人。到了大鸡形晚年,三家人有时聚在一起,大鸡形与从前的两位媳妇,仍像当年那样说笑。大鸡形晚年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是新社会把我从剥削阶级改造成了一个自食其力的社会主义新人!

 


       秋风乍起,檐草枯黄,虫鸣渐悄‌,大梨树的叶子也黄落了大半,唯余小院上空的一方蓝天,愈发得澄澈空灵。

       五麻子顶着青亮的头皮,站在萧萧的树下,手提雪亮的单刀,围着吊在树上、不断挣扎嘶叫的黑毛大狗转了三圈,不由大笑三声,手起一刀,捅入这条黑狗的脖颈。黑狗一声嘶嚎,一番剧烈挣扎后,便不再动弹。

       傻盼子挑着一挑水,晃晃荡荡走进院子,走进堂屋,将一桶水倒入水缸,刚要将另一桶水也倒入缸里,便听五麻子在院中喊道:“盼子,把剩下的这桶水提出来。”听到五叔招唤,傻盼子一只手提着盛满水的水桶,低眉眼顺来到了院中。

       五麻子将手中单刀往树下一插,仰头笑道:“盼子,在五叔看来,你是咱秦沽最有学问、也是最为灵通的人。现下你看看,你手里这桶水,最该用在哪里?”

       傻盼子抬眼低头,看天看地,浑浊的双眼,又在院中不住地扫视,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这只吊挂梨树、已被剥去黑皮、一身污血的黑狗上面。此一刻,浑浊的目光,忽地变得清亮。

       五麻子一声不响,面带微笑,瞧着傻盼子的一举一动。

       傻盼子抬起晶亮的衣袖,在鼻下轻轻一抹,提着盛满清水的水桶,一步一步走到大梨树下,脚步也变得轻灵。树影轻摇,纷纷落叶之下,傻盼子清亮的双眼,紧紧盯住面前这只一身污血的黑狗,猛地一声惊叫,将手中的一桶水,兜头浇在了黑狗身上。

        五麻子仰天大笑,大声道:“盼子,我的大侄儿,你真是咱秦沽最灵通的人!”

 


       野外刮着干冷的风,阴背处依然积存着厚厚的雪。

       树宝与翊华一同在园子里分垄埋下二百个桃核、二百个杏核,又在园子外面水沟冰面上凿出凌眼,从中打出冻水,浇灌在埋下核种的地方。

       等活计干完,翊华这才稳稳问道:“爸,这四百个桃核、杏核种下后,到了明年春天,能长出多少棵桃树、杏树?”

       树宝沉吟道:“种下的桃核杏核,大致能活五成或是六成。”

       翊华又问:“为啥在冬天最冷时种下,还要打上冻水?”

       树宝道:“在最冷时打上冻水,是为了把桃核、杏核四下的土全都冻实,好把桃核、杏核冻得开裂。只有冬天在土里冻裂的桃核、杏核,明年春天才能长出树苗。”

       翊华点头道:“这样就能长出二百多棵桃树、杏树。桃三杏四梨五年,三四年后,就能结出桃杏。十年后,这些桃杏树长成了,就会有很大的出产。”说罢,转身走进一侧的窝棚,取出一条破旧的麻袋,走到沟中的凌眼前,用水将麻袋浸湿,放在了一旁。

       树宝不解道:“你这是干啥?”

       翊华道:“今儿个天冷,一宿过后,凿开的凌眼,就会结出一层厚冰。明天早上,虽有很多鱼聚在下面,可一凿冰,那些鱼就会吓跑。为此,我想出一招:麻袋沾湿后,很快就会冻硬,把冻硬的麻袋盖在凌眼上,再往上面盖上雪,明天早上,凌眼就不会冻住了。”

       树宝疑惑道:“这是为啥?”

       翊华微笑道:“我也说不清,可一经试过,很是管用。”

 


       解放后,树宝随这三亩园子一同入了社。五十年代后期,秦沽建设规划,这片园子及周边田地,被划做汽车配件厂的场址,已然成材的二百余棵品种优良的桃、杏树皆被砍伐,这让树宝心疼不已。六十年代初,年满六十周岁的树宝,从那个名叫“满天一片红”的公社中退休。但那个公社不具备国营或集体企业性质,因此没有退休金。到了七十年代初,已经七十岁的树宝,在秦沽一家工厂干临时工时,被转为了国家正式职工,成为了秦沽就业史上的一个奇迹。又过了几年,树宝在唐山大地震中砸伤。伤愈后,办理了退休手续。退休那天,树宝身穿一身崭新的涤卡裤褂儿,胸前带着大红花,手里拿着印有光荣退休四个红字的搪瓷茶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光。转月,便高高兴兴地从厂里领取了二十五元的退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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