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午脱险，听闻刘舆打算将其送至刘琨处，便来到刘舆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对他说：“郡守，我想留在这里。”刘舆怔了一下，问陈午：“为何？”
陈午说：“郡守，我……”他拳头一紧，咬了咬牙，厉声道：“我想杀了刘乔！”他声音洪亮，连一旁的孔苌听了都不免暗暗吃惊：刘乔乃是一军之帅，身边护卫何等多，陈午势单力薄，想取他的性命，简直是天方夜谭！
刘舆看了他很久，忽然大笑起来。陈午不解，刘舆缓了缓情绪，拍了拍陈午肩膀，说：“我也想杀了刘乔，这里人人都想杀了刘乔！可是你知不知道，刘乔的兵力远多于我，若我把你留在军中，全力助你杀敌，他又趁虚而入，占据我管辖的颖川，到时候该怎么办？”
陈午面不改色，对刘舆说：“郡守觉得刘乔是兵多还是兵强？”刘舆说：“两者都有。”陈午接着说：“若是觉得刘乔能够在大军强攻之下还能趁虚而入是因为他的兵比郡守的兵多，那么郡守为何不考虑正面佯攻，背后偷袭？若是觉得刘乔趁虚而入是因为他的兵比郡守的兵强，那么郡守为何不考虑挑选合格的将士死守颖川，以挫其锋芒？”
刘舆闻言，顿觉惊异，问陈午：“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陈午说：“不过是经常跟在刘琨司马身边，耳濡目染罢了。”
“既如此，请你细细说来！”刘舆兴奋地说道。陈午却不急着言说，而是行礼道：“郡守若肯同意陈午的请求，陈午定当为您出谋划策。”刘舆脸色一沉，叹息道：“若你留在我的军中，只是为了借我的力量除掉刘乔，那请恕我不能答应。”陈午还想说话，就被刘舆伸手止住，他接着说，“我并非不想帮你，只是刘琨司马有约在先，若将你平安救出，就须差人将你遣送至范阳王的大营，你若不从，则视为忤逆军规，虽可免去惩罚，但你也不得再随军出征，要么选择作杂役，要么就回家去种田。现在听你的意思，你是不想回大营，那么后面这两个，你自己选一个吧。”
陈午当然不想再干杂役，战场上冲锋陷阵带给他无上的光荣，他不愿再回到那段干着苦力活却又不讨好的悲惨时光，可他大仇未报，也没脸敢提回家，是以沉默不语。
孔苌欲言又止，刘舆瞥了他一眼，说：“但说无妨。”这句话他不但对孔苌说，也是对陈午说。
陈午想了很久，正想开口，却听孔苌说道：“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刘舆正色道：“讲。”孔苌说：“主公可还记得那个曾经兴兵要迎成都王的公师藩？”刘舆当然记得公师藩，他问孔苌：“你提他做什么？”
“太安三年，成都王被废，公师藩作为成都王的旧部，在清河鄃县起兵，众达数万。这公师藩的部众当中，有一位胡人，名叫石勒，此人有勇有谋，前年我回乡省亲，还与石勒有过一面之缘，说来也巧，他幼年时竟和我是同乡！现在公师藩正率众攻掠冀州、豫州各处郡县，石勒为其先锋，依我看不久以后，公师藩就会集中兵力攻取许昌，将军何不考虑让我带着陈午去投奔公师藩，也好借助他的力量给范阳王消灭刘乔创造条件？”
刘舆听了孔苌的建议，面露愠色，叱道：“孔苌，你这是要我投敌么？”孔苌说：“事急从权，将军不想被刘乔牵制，不妨考虑一下我的建议。”陈午闻言，对孔苌问道：“老孔，你为什么认为公师藩会愿意帮助我们？”孔苌回答：“公师藩兵多将广，来者不拒，其目的无非是想迎立成都王司马颖，若他的目的达到，部众自然会被遣散，所以只要我们打着拥护成都王的旗号加入公师藩的军队，就可以得到他的帮助，因为刘乔是反对司马颖的，讨伐刘乔就是帮助司马颖，这一点公师藩应该比我们还要清楚。”说完又对刘舆说，“主公若再不放心，可让末将与陈午两人身着便服前去投靠，公师藩问起我们就说是自己的意思，这样就不会连累到您。”
“你们要去投公师藩，是你们自己的决定，如果决定好了，现在就可以上交辞呈离开军营。至于公师藩能不能接纳你们，与我无关。”刘舆说，“刘乔这边，我会继续领兵与其交战，不管是强攻还是奇袭，我都必须坚持到范阳王的援军到来。如果公师藩真如你们所愿能够前来相助，自然是最好的了。陈午，你一定要给我好好活着，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陈午看着刘舆，默默地行了一礼。
孔苌也对刘舆行礼，转头对陈午说：“小陈兄弟，你意下如何？”陈午默默点头。孔苌微微一笑，说：“事不宜迟，我们今日就出发。”
孔苌和陈午两人拜别刘舆，便衣出发，他们策马行了数百里，来到清河鄃县，在城中一家客栈歇脚。
客栈里此时已聚集了不少人，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可知，这些人多半和孔苌、陈午一样是以拥护成都王的名义来投靠公师藩的。陈午一边喝着粗茶，一边听他们谈话，孔苌则招呼店小二过来，给了他一文钱，对他说：“向你打听一个人，他叫石勒。”小二收了钱，笑着说：“哟，这位客官，你说的可是石勒石将军？在这鄃县，没有谁不知道汲公和石将军的。”
陈午一听有人知道石勒，立马来了精神，他问小二：“能跟我讲讲石勒的故事吗？”
店小二有些疑惑，欲言又止，孔苌干笑道：“他是我兄弟，你只管说便是。”小二于是继续说道：“说起这石将军石勒，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本来是上党武乡县北川山的一名羯族部落小酋，石勒这个名字乃是汲公给他取的，至于本名叫什么，我也不得而知。”说到这里，陈午想起自己在武乡县遭遇的那伙杀人抢粮的羯人，顿时热血上涌，但他知道石勒既然人人称道，自然与那凶残的羯人头目不同，于是强压怒气，听小二把话说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