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在哪?”高慕雪红着眼眶问道。
“父皇他……薨了。”
高慕雪踉跄地退了一步,眼泪瞬间自眼角滑落,“我不信!前日父皇还好好的。”
“慕雪,父皇是被高珌亲手杀死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皇兄又怎会骗你?”
“不!不可能!”高慕雪站在原地,用一种极其复杂地眼神看着高岐,斩钉截铁地说道:“四哥不会的,他根本就做不出弑父杀君之事。即便父皇真的杀了拓跋柔,四哥也只会伤害自己。”
高慕雪的话瞬间点燃了高岐的怒火,“所以,你是什么意思?高珌不会,难不成你怀疑父皇是我杀的?”
高慕雪并不接话,在她看来,眼前的结局早已说明了一切。
兄妹二人就这样一站一坐僵持良久,直到高慕雪再次出声才又打破了平静。“父皇的尸身在哪?”
“已送往皇陵!”
“送往皇陵?”高慕雪怒极,全身都忍不住微微颤抖着,“国君大行需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方可迁入皇陵,而你却连一日都不愿多等。不是心虚又是什么?皇兄,他是我们的父皇啊。是最疼我们的父皇!”高慕雪泣不成声地跪在地上,这一刻她只觉天塌了。曾经将她护在羽翼之下的父亲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朕将父皇遗体迁入皇陵,是因为想让父皇早日安息,不让你见最后一面,是因为高珌残暴,不忍你见之伤心。慕雪,皇兄念你是因伤心过度才没了分寸,暂不与你计较,莫要再胡闹了。”
袁忠见状,忙疾步走到高慕雪身边,低声劝慰道:“公主节哀,奴才还是先扶您回宫吧。”
“滚开!”高慕雪一把推开袁忠,恶狠狠地最后看了高岐一眼,而后费力地起身,了无生气地离开了宣极殿。
高慕雪离开宣极殿后又去寻了母妃黎芊墨,然而黎芊墨却闭门不见,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在向高慕雪讲述一个真相,可那真相却是高慕雪无法承受的。
冰冷的皇宫对于高慕雪来说已再无留恋,她将高霍在世时赏给她的一些小玩意小心收拾好,便就带着影儿离宫而去。
回到长行街公主府,高慕雪发现嵬府大门紧闭,竟已是人去楼空。她尝试着叩了几次门,可府内却安静地让人慌乱。
“他也走了吗?”高慕雪嘴角轻轻扯动,眼底的绝望与自嘲任谁看了都不免心疼。“也是。”高慕雪苦笑一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能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高慕雪的眼前渐渐模糊,嵬府二字似乎也变得遥不可及。影儿远远站在高慕雪身后,看到公主这般伤怀的模样,心下亦是不忍。她轻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为高慕雪披上厚披风,“公主,咱回吧。外面冷,您的身体要紧。”
高慕雪木然点头,她抬眼望了那匾额最后一眼,公孙洵开府当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而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高慕雪托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公主府,这公主府中当日有多少欢乐,如今便有多少痛苦。看着父皇曾精心为她选定的许多物件,高慕雪忽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猛然跪在地上,伏地痛哭。“父皇!父皇!”高慕雪歇斯底里地呼唤着,然而那个满脸慈爱的父皇却再也回不来了。
高慕雪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筋疲力尽晕倒在地,才被一众下人七手八脚地抬回殿内。经医官诊治,高慕雪是因伤心过度忧思郁结才导致了暂时的昏迷,修养一二便无大碍。
申时左右,高慕雪终于醒了,见公主无碍,影儿这才放下心来。然而,高慕雪醒后就不言不语,不吃也不喝。她只是环膝坐着,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次日清晨,影儿进门伺候时,高慕雪依旧保持着昨日的姿势,下人们窃窃私语,都道公主失去父皇又失去心爱的男人,怕是一时受了刺激,得了疯症。尽管影儿在发现这些言论时狠狠地训斥了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们,可当她看着眼前目光呆滞的高慕雪时,心中也不免犹疑。“难道公主真的疯了吗?”影儿如是想着,却还是恭敬地上前轻声劝慰道,“公主,您别这样。先皇他若在天有灵,定会心疼的。”
不知是不是影儿的这句话起了作用,高慕雪的眼底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影儿,吩咐下去。布置灵堂,本宫要为父皇守灵。”
高慕雪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可就把影儿为难死了。且不说先皇的灵堂断没有设在公主府的道理,即便是有,先皇的尸身也已入了皇陵,难不成还要去买一口空棺材用来拜祭?
“公主,这不合规矩。”影儿大着胆子轻声提醒道,“更何况先皇的尸身也已入了皇陵。”
“这是父皇的贴身之物,是我绣给他的。”高慕雪摊开手掌,一条明黄色的腰封赫然在手。“前几日我见这腰封有些破损了,便让父皇丢了换条新的。可影儿,你知道吗?父皇不肯,”高慕雪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因为这腰封是我绣给他的,所以他不肯丢掉。我拗不过他,便只好哄他说拿回来修补,可我是骗他的!堂堂国君又岂能系这么一条又丑又破的腰封。可我现在好后悔,我不该骗他的,我该好好修好这腰封,他走的时候一定是想要系着的。”高慕雪的眼泪簌簌而落,往日的回忆一帧帧地涌入脑海,可那些回不去的曾经却已成了令人窒息的回忆。
“就用这腰封为父皇做一个衣冠冢吧。”高慕雪坚持,影儿自是不敢违拗,便也只好吩咐下去,命众人设了灵堂,摆了香案。
一切准备妥当后,高慕雪一身孝衣只身跪在灵前。高慕雪当然知道,整个郢都无人敢来吊唁,她也不愿有人前来打扰自己和父皇的清净。
然而时至午夜,公主府却迎来了两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当高琏和上官明月一身素衣,狼狈地出现在高慕雪面前时,高慕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五哥,五嫂?你们这是……”
见高慕雪一脸诧异,高琏便知自己所料不错,“看来你果然不知高岐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你说什么?六哥要杀你们?”
高琏冷哼一声,“他连父皇和四哥都杀了,我们又算得了什么?”见高慕雪并不反驳,高琏便知她心中也认定这般事实。看着高慕雪红肿的眼睛,高琏心中有些许不忍,他能想象父皇的死对于慕雪来说意味着什么?何况父皇并非寿终正寝,而是死于高岐之手。
“慕雪,五哥不为难你。我和明月本也只是躲在附近,见你为父皇设了灵堂,这才想来拜祭他老人家。父子一场,总该送送。可皇陵我们定是去不了了。便也只能借着你这里略尽孝道。”高琏神色动容,高慕雪立时又红了眼眶。
高慕雪点点头,给高琏和上官明月各递了一炷香。正此时,公主府外却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