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起起伏伏,两侧荒草丛生,小溪潺潺流淌,夏蜂嗡嗡作响。
树丛里不时有野兽出没,喜鹊在树枝间跳跃飞腾,一些花斑蛇盘绕在树顶吐出芯子,两只梅花鹿结伴在山岗上站立,对一行人熟视无睹。
泰平骑在马上,一边听着身后的焦良喋喋不休,一边望着沿路的叉道,感觉那树丛里似乎藏着暗哨。他心里不禁胡思乱想着:当初,庄帝率领军队攀登天子峰,若是发现苍岭里存在强盗匪帮,恐怕一定会雷霆天怒,派兵扫荡。
“泰平兄弟不必忧虑,当初,庄帝率领仪仗队进入苍岭时,走的是蒲国北境的一条山路,登天子峰的距离虽然长些,但却更加平坦易行。那时,苍岭里的山寨各帮远远不成气候,所以根本没有受到帝国大军的重视。一百多年过去了,现在,四大山寨虽然兵力并不足以撼动强国大军,但若是想要轻松剿灭联合起来的各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焦良好像看透了泰平的心思一样,慢慢地解释道。
“庄帝在天子峰祭扫天地,是银夏帝国的一件大事,为何后来没有派兵在此驻守呢?”泰平问道。
“一来,在此驻兵太耗费军力和财力,对于帝国来说实在没有必要;二来嘛,蒲国不想帝国借机控制苍岭通道,方便控制商贸的伯爷左右蒲国,故而允诺在苍岭之东的进山通道驻守,避免有闲杂人等上山。”
“泰兄弟请看,庄帝登顶天子峰是在主峰的东南坡,那里风景怡人,适于攀登,站在峰顶可以一览众山。”
泰平与墨白顺着焦良的手指方向看去。云雾渐渐消散,天子峰状似昂起的龙头,回望东方大陆。
“我们攀登的位置则是天子峰阴坡,也就是主峰的后山,苍龙洞已经是山里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处,再往上就是难以行走的阴坡顶,覆盖着常年不消融的积雪。对了,泰平在北方见到的雪一定更大更多吧!”焦良说道。
“没错。北靖之雪洋洋洒洒,却还不如雪国,这天子峰阴坡之顶上的雪,肯定与大小柏岭里的千里雪国无法相提并论。”
“泰兄年纪轻轻,但却有颇为过人的见识。荣泽自视很高,鲜少有其佩服的人,和老弟只见了几面,便说你作为亚夏变天者,必有一番大作为。柏公子能够得到你这样的人才,实在是件幸事。”焦良说道。
“荣泽兄虽然落草巨弓峰,但骨子里仍是学士风范,他所说的必有夸大之辞。”泰平说道。
“呵呵呵,泰兄弟不必过谦。对了,泰平兄弟怎么认识柏公子的?”焦良眨着眼睛问道,脸上露出笑容。
“一言难尽。泰家被娥后与首辅芮隐陷害,我险些命丧昭阳,多亏一位贤者襄助,逃出了帝都。贤者还指引在下,到白峰求索名志。白峰求索之时,我与柏公子相遇,深深感动于他为国为民的思虑,所以才决定陪他回到苍陵。”
“哦!据焦良所知,柏公子身边有一个侍从叫华廉,他去哪了?”
“华廉让我打发回家了。”墨白接口道。
“为何?我听说华廉从小就跟柏公子了。”焦良有点诧异地问道。
“华廉是廊中玉兰河龙耳镇人,被歹人拐卖到了苍陵,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伺候我这么多年,该让他回老家去看一看了。”
“柏公子有情有义,焦良真是太佩服了。”
“焦大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墨白问道。
“没有了,在下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柏公子,转过前方的跃龙坡,我们就要下马徒步上山了。”
“跃龙坡?真是个好名字。”泰平赞叹道,心里却在想:焦良这个人需要提防。
跃龙坡是一座直立于路边的高高山岗,朝向南方的一面岩壁陡立,如刀切斧剁般整齐平滑。山岗底部盘根错节长着不少怪松,因为树木扎根使得部分岩层风化侵蚀,好像有一条条小龙盘踞在那里似的。
高岗靠向山路的一侧倾斜着,一人一骑通过时,需要低下头去。高岗顶有一排巨松,探出岩边足有丈余,如同守卫的士兵。三四只猴子蹲在山岗边上望着众人,偶尔发出吱吱的叫声,应和着一只猛然腾空俯冲向下的红隼。
红隼如同闪电,将岗脚下的一只灰兔抓住,叼到半空中,转眼之间就消失在岗后。
此时,泰平听到跃龙坡后传来巨大的水波声,甚至感觉到脸上有水沫扑上睫毛。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水波声有时由远及近,有时又似在天边,哗哗的声音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极有节奏感地唱和。
泰平正在纳闷,一行人已经转过山岗,他的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山岗后的天子峰群山间,有大大小小七八条瀑布,大的如同天幕,小的则似涓涓细流。
瀑布的朝向各有不同,所以,轰然的水声被不同风向送到耳中,自然大小不同有所差异,但最终都循着一个方向,汇入到山脚下一片清澈见底的大水潭中。
那些瀑布有高有低,依次交替呈现,一条山路在瀑布间隐约可辨。泰平循势向上望去,原来山路可直通天子峰后山坡顶,到达苍龙洞的洞前。那山洞之上仍有险峰,覆盖着皑皑白雪,看其形状,好像一只大大的白毛猴。
水潭足有数十丈宽,正对着跃龙坡,距离通顶的山路仍有小段路程,其间是一片开阔的青草地。
彩蝶飞舞,蜻蜓翻腾,野兔穿梭,云雀高歌。
泰平恍惚间觉得眼前所见,就是母亲曾说过的仙境,他的身体似乎也飘了起来,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重量。这时,秦程等人已经下马,带来的卫兵和弓箭手,将众人的马牵到山岗暗处等候。
“柏公子,这里是登天子峰后坡最佳的捷径,只须穿过那条瀑布形成的狭长壁道,便可直达苍龙洞。”秦程说道。
“虽然山顶的积雪不能完全消融,但如今是夏季,仍会有部分雪水汇入山顶泉眼。柏公子可能不知道,这些瀑布被称为九龙泉,我们眼下只能看到其中的八条,还有一条隐在后方。现在瀑布的流量是最大的时候,足以为整个天子峰周围数百里的山川提供水源,供养数量众多的野兽猛禽。”荣泽续道。
“瀑布内的壁道异常湿滑,如果乘马上山极有可能失蹄摔下来,即便是步行也要万分小心。好了,各位,咱们出发吧。”
秦程说完,陪着墨白踏上了被磨得溜平的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