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的身体还未冰冷,显然是刚刚咽气不久。
“谁干的?高岐?”公孙洵虽看似冷静,可眼底的杀意却再也藏匿不住。
自凉夜城救下若若,公孙洵便始终将其当作妹妹一般保护着。纵使公孙洵知道若若对他的心思,可自始至终公孙洵对那丫头便只有心疼和爱护。公孙洵远离若若也是怕她深陷情沼不可自拔。
高岐强暴若若,折磨若若,这一切早已让公孙洵忍无可忍,如今若若死了,公孙洵便定要高岐用命来偿。
“不是高岐。”童颜哽咽着低喃道:“是这傻丫头,是她自己!”
“她自己?”公孙洵不解地看向童颜,“你是说若若是自尽而死?”
童颜摇摇头,“不是自尽,她是用自己给高岐下毒。”
“什么意思?”公孙洵越发听不懂童颜的话,一双俊朗的眉也不由自主地拧在一处。
“都是我的错,可我并没想过这丫头会用自己做饵。她与高岐上次回府拜见公子的时候,这丫头曾像我讨要过一种慢性毒药。若若说,她要杀了高岐,却又不能连累公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高岐下毒,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死去。我真的没有想过,这丫头竟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想来是高岐根本就不信任她吧。”
“把话说清楚。”公孙洵的情绪显然已到了崩溃边缘。
“若若把毒涂在了自己嘴上。如此一来,只要高岐与若若……,他便会将那些慢性毒药吞入口中。可若若又如何算的出高岐何时会同她做那种事,所以这傻丫头定是日日将毒药涂在身上。长此下去,她的身体又如何顶着住。这丫头等于日日都在饮鸩啊。”
“救不了吗?”没有人能想到公孙洵这般智慧竟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若若已死,便是神仙在世也是枉然。
众人之中童颜最能体会公孙洵的心痛,她走到若若的尸身前,轻轻摸了摸若若的脸颊,“太晚了。哪怕再早一日,就一日,我也能护住她的性命。”
公孙洵的目光落在若若的尸身上,那朱红的嘴唇是何等的艳丽,可谁又能知道,这丫头最后的绽放竟也是在筹谋高岐的灭亡。
公孙洵哀恸地闭上眼,他抽动了一下鼻子,将眼泪逼了回去。再睁眼时,某种已尽是决然之色。
公孙洵在若若身边蹲了下来,“丫头,是兄长对不起你。现下,兄长还没办法带你回家,你且先在此处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接你。”
公孙洵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盖在若若的尸体上。
“就将若若先埋在此处吧。”
在场之人都知道公孙洵的这个决定该有多艰难。为了救若若回来,公孙洵不惜以身犯险,足足耽搁了三日才从郢都撤离,可直到最后,这等待竟也成了一场空。
众人齐力在一棵古树旁挖了一个深坑。阿萝和曾钧找来许多干草,似乎这样便能让若若舒服些。
公孙洵俯身抱起若若的尸体,并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干草上。
“丫头,好好睡吧。”公孙洵叹息一声,无限凄凉。他自腰间扯下那枚“洵”字令牌,放在若若手中,“好好拿着,日后我们还要用它相认呢。”
眼前的这一幕让阿萝和童颜都不禁湿了眼眶,就连大块头的曾钧和树上半卧着的冷面陆愆也不由得深深动容。
良久,公孙洵终于转过身,他不忍再看,只留下一句“埋了吧”便顾自向前走去。
若若入土后,童颜神色疲惫地来到公孙洵身边,她将一个布袋小心翼翼地递给公孙洵,“若若为了等公子,坚持了很久,可她太累了,终究还是没能见上公子最后一面。这东西是若若留下的,她说定要公子亲自打开。”
公孙洵接过布袋,那布袋被小心翼翼地绑好,一看就是若若十分在意的东西。公孙洵一层层地打开布袋,却愕然发现,布袋之中装的竟是黎洛溪提到的那本账簿。这里面详细地记录了朝中一些官员的罪行与命门,高岐正是用这些东西来迫使那些官员不得不为其卖命。
然而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这东西又有何用呢?公孙洵忍不住仰起头,然而即便如此,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当初他命阿萝吩咐若若查探账本所在,不过是为了保全其性命而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可如今看来,这却成了若若的另一道催命符。若不是他自作聪明,高慕雪出手相救之时,她会不会就回来了?若若不肯回家,终究还是为了他的吩咐吧。
公孙洵从未像眼前这样挫败过,他自以为能谋善断,可以算计人心。可最终,那个无辜的女子却因此彻底丢了性命。后悔吗?后悔的!但回不去了,除了继续往前走,公孙洵别无选择。
众人在若若坟前行了简单的祭拜之礼,便就按着公孙洵原定的计划一路向东。
而就在公孙洵一行人东逃之时,高岐这边也终于有了动静。
高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涯石山的单公公祭旗。
因为公孙洵的消息,高岐知道单英才是涯石山行宫的主要人物,这些年都是靠着他传递皇宫和涯石山奇兵的消息,所以想要禁锢住涯石山后的那支奇兵,单英必须死。
然而高岐其实并不知道,即便他不杀单英,这位单公公也是断然不会同他做对的。
为确保万无一失,单英死后,高岐命两队精兵守住了涯石山行宫的两处入口。
高霍的奇兵虽战力极强,可唯独这练兵之处有个致命的短处,便是入口狭窄且深。一旦被敌人所阻,当真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解决了后顾之忧,高岐迅速集结私兵和一众死士向南陈皇宫进发,打的自然就是历代谋反最常用的勤王清君侧的名义。
高岐放出消息,说高霍扣押拓跋柔,高珌因此与父皇失和。高珌一介武夫,怒极之下便入宫挟持了高霍,并对外谎称陛下有疾,这才是三日不朝的真正原因。
高岐的话大多数朝臣自是不信的,可自古胜者为王败者贼的道理大家却都是懂的。除了礼部尚书史云海正面硬刚被高岐一剑砍死外,其余朝臣也大都只是持观望态度。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五殿下高琏,高琏与高珌兄弟情深,眼见着四哥被诬陷又怎会善罢甘休。可就在高琏准备与高岐相抗衡时,兵部尚书上官庸却将其死死堵在了王府内。
“祖父,您这是做什么?”上官明月与高琏夫妻同心,对于上官庸的拦阻很是不解。
“不做什么,护你们性命。你二人听着,外面的事祖父来解决,我已派人去北境通知震北军,京都周边能调用的武卫军也已尽数调往皇城。这一战成败各半,若我们能胜自是皆大欢喜,可若高岐最终胜了,祖父的这支亲兵会护送你们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你们自此隐姓埋名,再也不要回来!”
上官庸历经两朝,对于朝代的更迭早已不当回事,若不是顾忌孙女上官明月,上官庸大抵也会隔岸观火,毕竟不管谁赢,对他上官家都没什么影响。
可自上官明月嫁给高琏后,上官庸便再不能置身事外了。高琏与高珌乃是一脉众所周知,若高岐成事,高琏必死。那么与高琏结了姻亲的上官家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何况上官庸看得出来,孙女与琏王乃是真心相爱,如今他的重孙也就要出世,再这样的时候,上官老将军又怎能不为他们杀出一条活路。
“祖父,本王与你同去。”高琏被关在府内心急如焚,他甚至不知道四哥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殿下,老臣知你忧心珌王,可我的孙女和曾孙更需要你!”
留下这句话,上官庸便翻身上马,高琏与上官明月听到外面的阵阵马蹄声,他们知道上官庸已亲自挂帅上阵。
雾气模糊了上官明月的眼睛,她轻轻依靠在高琏身上,抚摸着凸起的孕肚低喃道:“祖父,您定要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