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夜七杀手脚被缚狠狠摔在殷喆家的木地板上。
孟桃儿拍拍手，面色非常冷静，仿佛刚才粗暴地将高出自己半头的男人扔地上的不是她。
“小师妹，你动作可真够快的。”云中飞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叹，他们也不过刚刚到此，孟桃儿就将夜七杀五花大绑地带了回来。他这个小师妹蠢起来愚不可及，厉害起来也牛得上天。
孟桃儿不置可否，只看着夜七杀冷漠道，“解药。”
夜七杀不屑地鼻嗤一声，换另一边脸贴在地上，仿佛对自己的处境毫无畏惧。
“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夜七杀阴沉沉地笑了一阵，“有本事就动手，废什么话！”
孟桃儿正要动手，云中飞忽然唉唉地举手阻止道，“让我来！小师妹，逼供这事你师兄我最擅长了，想当年妖界四大天王哪个不是被二师兄收拾得服服帖帖，说起来当年啊……”
云中飞吹牛的间隙，孟桃儿瞥见玩世不恭的夜七杀嘴角不自在的抽搐了几下。
“原来也有你会害怕的人。”孟桃儿冷笑，将夜七杀交给云中飞，自己转身去找殷喆，走之前又回头道，“你还活着不是因为你有解药，只不过是你刚才下的毒是‘随心所欲’。”
“唉……”云中飞摇头叹气，他的小明月啊，完了。
颜知鱼睁着好奇的眼睛问：“师妹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还有什么意思！”韩椿子垂头丧气，眼睛里泪光涌动，年少赤忱的心碎了一地，“师父就不应该让师妹下山来保护这个凡人，明明都过去了，明明都忘记了。”
云中飞拍拍韩椿子的肩膀，叹息道，“小五啊……一切都是命数，就算没有师父的吩咐，他们二人也注定重逢，天命所归，这不是你我能改变的。”
“我就是不服！”韩椿子以袖抹泪，神情激动，声音哽咽，“师妹那么好，凭什么是一个凡人！师妹为他牺牲那么多，让他一生富贵、万事如意，师妹却独自一个人承受苦难那么多年！这个人凭什么！凭什么是他得到师妹的心！”
尽管和韩椿子天天斗嘴，互看不顺眼，颜知鱼却很清楚在韩椿子心里，他们的小师妹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那不是单纯的师门情谊，至于是什么，她也不懂，她只知道韩椿子很伤心，他是最不欢迎殷喆的人。
颜知鱼小声道：“可是……其实……这个人也为师妹做了很多啊……要不是他——”
“那又如何！结果呢！还不是从头开始。”韩椿子横眉竖眼打断，颜知鱼被他眼里的泪珠震慑，剩下的话都哽在了喉间。
“嘿！”云中飞朝着韩椿子的头轻轻推了一把，“哪来那么多凭什么！不是他，难道会是你？”
“你！哼！不跟你们说了！”韩椿子涨红着脸，指指云中飞，又指指颜知鱼，拂袖而去。
“五师弟到底怎么了？”
“白日梦醒了而已，小四你不会懂的，你不懂最好，开开心心自由自在，咱们做神仙的，不就该逍遥自在嘛，你可千万别学其他几位，一个个的，没一个让人省心。”
孟桃儿推开殷喆的房门，屋子里暖气很足很温暖，甚至让她觉得有点热。殷喆躺在宽大的床上，双眼闭合还在沉睡。她缓缓走过去，坐在床沿，却没有立即叫醒殷喆。
这是第一次，她很想细细地看看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真好看，完美的骨相，完美的皮相，眉眼唇甚至头发甚至手指，无一不是上天的杰作。其中最特别的应该是这双眼睛，此刻紧闭着，只能看到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如果这双眼睛睁开，世间风景都将在这双眼睛面前变得黯淡，他太过动人，太过耀眼，那里面仿佛是一片星河，有无穷尽的亮光，无边界的诱惑，诱惑着她越靠越近。
师父说一个人的眼睛里有他全部的经历，也有他最珍重的宝贝，如果这双眼睛睁开，她会看见他的。她想摸摸这双眼睛，想知道这双眼睛里全部的故事。
孟桃儿触摸殷喆的睫毛，轻柔的，痒痒的，好像蓬莱仙雀的羽毛。她轻声唤“殷喆”，这双眼睛立即睁开了，她看见了，里面有烂漫星海和她的倒影。
她被这双眼睛蛊惑了，深深地与他对视，过了好一会儿才惊觉自己离他那么近，几乎要贴到他脸上。
孟桃儿脸颊飞上红云，起身后退，纤腰却被一双手臂环住，整个人压在了殷喆身上。
“桃儿，你为什么脸红？”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孟桃儿耳旁响起，带着热气，带着令人心脏狂跳的魔力。
“是不是因为我？”
孟桃儿犹豫了一瞬，深吸一口气后看着殷喆，“是。”
殷喆笑了，从心里到眼底，无法掩藏的喜悦疯狂蔓延。
“殷喆，没有解药，一会儿我就会变成猫。”
“不要紧，反正谁都知道我是猫奴。”
“要重新开始，还要49日。”
“就是说……有些事现在不做……就只能49日之后才能做了……”
“什么事？”
殷喆翻身将孟桃儿压在身下，柔声道，“嘘——别说话……桃儿……我要做的事太多了……”
殷喆俯身低头，虽努力镇静，紊乱的呼吸却暴露出内心的激动。这是真的吗？他日思夜想的，疯狂渴望的，就在眼前，就在身下。
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韩椿子站在门口气红了脸，“住手！住口！”
孟桃儿推开殷喆，起身望着一脸怒气的韩椿子，“五师兄，找我有事？”
“我……我……”
“我让他来的！”云中飞打了个哈哈，笑呵呵地追过来，用力拍着韩椿子肩膀，对孟桃儿道，“小师妹，解药有了！”
“真的！”
“那是当然，二师兄从不失手。”
“解药呢？”
“这个嘛……解药有是有了，但还差点东西。小师妹，你可还记得追以？”
“追以？蓬莱后山那只猫妖？”
“欸，对对对，就是他。当年他掉进蓬莱后山迷阵，全靠你救他一命。我记得他为了报恩，在蓬莱逗留了好几年吧？”
“没错。” 这件事和追以又有什么关系，孟桃儿轻轻蹙眉，等待着云中飞的后话。
“说起来追以也是一只好妖，没干过什么缺德事，离开蓬莱后来到凡间游荡，先是被道人打散了修为，沦落为流浪猫，后来被人收养，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再后来又被主人弃养，再次沦为流浪猫。也是可怜……唉……”云中飞摇摇头，十分悲悯道，“去年凡间的网络上有一段虐猫视频引起轩然大波，那只猫就是追以。”
“追以他……”
“唉，死得很惨。”
孟桃儿心中一阵难过，她记得那只猫妖。那是两百年前的事，当年的孟桃儿到蓬莱刚刚过百年，修为已小有所成，常独自一人去蓬莱后山修习，在那里她遇到了被迷阵所困的追以。孟桃儿怜他修行不易，将他救了出来。
追以是只知恩图报的妖精，发誓要报答孟桃儿的救命之恩，孟桃儿不要，追以愣是在蓬莱追了孟桃儿好些年。
“这件事和追以有什么关系？”
“这就说到重点了，小师妹，你可知追以是谁？”
“嗯？”
“他是夜七杀的同门师兄，都是东离山人的弟子，后来东离山人飞升得道，夜七杀去了药王殿做小侍，追以却一直留在东离山修行。追以在人间惨死后，怨气郁结不散，夜七杀用了追以的怨灵为引，制成这猫毒，如要解毒，也需追以的魂魄才行。”
孟桃儿立刻懂了云中飞的意思，追以惨死化为怨灵，但其本性纯良，善恶撕裂下，必然导致魂魄分裂，一部分沦为怨灵，另一部分一定会回到他或牵挂或怀念的地方，并且只会有他愿意见的人才能找到他。
“我去找。”孟桃儿毫不迟疑，起身就走。
云中飞满意地点头，“那就辛苦小师妹了，小四小五，你们也跟着去，小师妹中了猫毒，强行变回人身耗损太重，万一寻人途中支撑不住，你们也好照应着。”
听到这里，韩椿子总算心情好了些，在蓬莱他们几个也是常常这样在一起，从来没有人染指他的小师妹，这样多好。不过他的喜悦心情没撑过三秒就跌落谷底。明明已经走到门口的孟桃儿忽然回头看着殷喆，然后转身快步回去，众目睽睽下，踮起脚尖给了殷喆一个吻。
“刚才想做的是这个吧。”
是，但不止这个。殷喆沉浸在狂喜带来的迷糊中，愣愣地看着孟桃儿，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孟桃儿红着脸，眼神温柔带着些许羞涩的水光，“我很快就回来。”
殷喆这才如梦方醒，眼眸璨若星辰，一把搂住孟桃儿，贴着耳朵低语，“快回来，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