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配提她。”公孙洵的眼中仿佛就要喷出火来。
然而面对公孙洵的无礼，高霍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他转身对袁束吩咐道：“让无关人等都下去吧。”
袁束得了令，随即对一众伺候的宫人摆手示意，让他们退出殿外。可阿萝却仿佛视若不见，依旧紧紧站在公孙洵身侧，一双眼睛警惕地看向高霍。
“小丫头，朕有事同你主子说，你也出去吧。”
阿萝闻言依旧不为所动。
可高霍却并未生气，他甚至有些欣慰地言道：“能有你这样的忠仆，也是你家主子的幸运。你放心，朕不会伤害他，更何况此处是皇宫大内，若朕当真是要做什么，单凭你和上面那家伙，又能改变什么呢？”
阿萝心中一惊，她并未想到高霍竟然能够发现陆愆的存在。
“去吧。朕以一国之君的名义保证，你家主子绝不会有事的。”
公孙洵转身对阿萝点点头，他知道高霍所言没有半点虚晃，在这诺大的皇宫中，除非高霍愿意，否则没人可以活着出去。
众人离开后，寝殿内便只剩高霍、公孙洵以及袁束三人。
高霍之所以没有遣退袁束，是因为当年之事他尽数知晓。
“孩子，过来，让朕看看。”高霍突如其来的慈爱让公孙洵忍不住脊背发凉。
公孙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哼一声，言道：“陛下该不会要打什么感情牌吧。说什么与家父乃是结拜兄弟，能看到故人之子十分欣慰种种？对不起，在下不能承陛下的这份旧情。”
高霍闻言，苦笑着摇摇头，他缓缓起身，主动走到公孙洵面前，看着眼前少年的眉眼，当真是越看越像年轻时的自己。
“朕才不屑于打什么感情牌。公孙褚，他根本不配。朕知道自你出生起便将公孙褚当做父亲，可是，你错了！朕，才是你的生身父亲。”高霍的话说得坚定，可公孙洵听在耳中却只感到一阵眩晕。
“你胡说？”
“朕胡说？孩子，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就是公孙褚的种？当年沐雪与他成婚多年都不能孕育过。却在被朕宠幸后生下了你。朕问你，这世间难道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朕还听闻，你母亲曾在年幼时犯了疯症，原因是一碗花生酪，你可知道，公孙一门世世代代都食不得花生，哪怕只是沾上些花生碎都会全身红肿，奇痒难耐。孩子，你母亲会发疯，是因为你吃了花生酪，最终却无事吧。”
公孙洵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良久才木然说了一句，“你查我？”
“自是要查的。你这孩子，凭着一己之力搅弄南陈风云。朕接连折损两位皇子，如今老四和老六更是剑拔弩张，若你不是朕的种，这笔账便还是要算的。可既然你是朕的儿子，以你的智谋，朕愿将皇位留给你，相信假以时日，你定能一统天下，成就一番伟业。”高霍说着，脸上已不由得露出得意之色，仿佛他已经看到自己和师沐雪的骨肉站在世间之巅，俾睨众生的模样。
“你骗我，你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击垮我。”尽管公孙洵努力想要保持冷静，可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朕为什么要骗你，又为何要击垮你。你是朕和沐雪的儿子，这天下就该是你的。”高霍话未说完，便因情绪激动而不住地咳了起来。
“我母亲一生都深爱父亲，又怎会与你……不可能！你在骗我！”公孙洵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高霍反倒比之方才冷静了几分。
“是，你说的没错。她确实一直爱着公孙褚那个混蛋，甚至愿意为了他委身于我。当年你母亲确非心甘情愿地爱朕，可若不是师沐寒强行将她带走，谁又能保证多年的相守不会让她改变心意？朕是真心她，朕的爱比公孙褚纯粹得多，高尚得多。若沐雪留在朕的身边，又怎会去的这般早？朕会让她母仪天下，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朕会给她所有的爱，与她长相厮守，共白头。”
公孙洵哭笑不得地看着高霍，“就你，也配说爱我母亲？还什么纯粹的？高尚的？高霍，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你可知我为何会来南陈，为何会介入你南陈皇室之争。便是因为母亲她恨了一辈子，悔了一辈子。在母亲心中，你大抵连禽兽都不如，还谈什么长相守，共白头？真是可笑至极。”
“你还小，不懂朕对你母亲的爱，朕不怪你。但你可知道，当年师沐寒亲自潜入南陈皇宫，人就站在那里。”高霍指了指寝殿门外，“若不是因为你母亲，朕早就将其击杀。若如此，现下哪里还有什么南北之争，这天下早就尽在朕的手中。为了不伤你母亲的心，朕宁愿放弃江山。这样的爱，难道不比公孙褚的假情假意高贵的多？”
“说的真好听。可你却杀了她的挚爱。”公孙洵冷哼一声，不知为何，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公孙洵便觉得看着高霍的感觉与以往不同。他稳了稳心神，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被高霍的话所左右。可公孙洵心里明白，高霍根本没有必要去说这样的谎话。
“朕知道，处死公孙褚会让你母亲伤心欲绝。可朕没有办法。孩子，任何人，只要坐上这个位置都会变的。若当日称帝的是公孙褚，难道朕就能落得一个好下场吗？朕虽杀了公孙褚，却从未想过伤害你的母亲。若她当年肯留在朕身边，朕会对她好，对你母子好的。”高霍上前一步，双手颤抖着伸向公孙洵，他很想摸摸这个孩子，这个有着他和师沐雪血脉的孩子。
“我不需要。母亲更不需要。”公孙洵后退一步，厌恶地别开了脸。
高霍并不气恼，他知道想要公孙洵接受这个事实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高霍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耐心和少有的慈爱，“孩子，朕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你从未见过公孙褚，更谈不上与他有什么父子之情。公孙褚不曾养育过你，他不过就是你臆想出来的父亲。但朕不一样，从此刻起，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在北齐你不过只是一个不被人重视的亲王，但在朕这里，你可以成为一国之君，俾睨天下。朕是伤害过你的母亲，如今朕也老了，想来很快就要下去见她了。但是朕对你们母子的爱却是半点也不假的。好孩子，回来吧。”
高霍说完这段话时，竟不禁红了眼眶。
可公孙洵依旧不为所动。“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信的。母亲说我的父亲是闻名天下的忠义侯公孙褚，不是你！你所说的一切不过都是你的杜撰而已，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会信的。”
高霍见公孙褚如此，忽而沉默不语。良久，他才叹息一声，对袁束吩咐道：“带他去见锦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