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金色光芒的龙形幻影冲击着莫文修魂力化出的屏障,罗一死撑着魂力一刻也不肯停息。
血,从他的鼻中滑下,他的神情写满了疲惫,泛滥的黑气从他身上泄出,如同风暴一般席卷在周围,经历一场魂术雨,他再不敢给莫文修哪怕一分一秒的喘息时间。
这所罗一铸造的囚笼于莫文修而言,不过就是垂死挣扎的把戏,只需一招便可尽数化解,但也因此,他有些犹豫。
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王权之椅竟然没了踪迹,王者与帝器之间的联系突然地被切断了。
他试图去感受帝器,感觉到的却是他渴求的生命力,充斥在整个空间里,竟是如此磅礴,遗憾的是,没有丝毫的生命力是属于他的。
放下犹豫的那一刻,莫文修周身的屏障瞬间碎裂,罗一积压的力量瞬间泵出,这汹涌的力量已经超脱罗一的控制,莫文修好像是不做任何反抗一般将手垂下,后撤几步但不及龙游之速,那龙头眼看便要撞到莫文修的身躯,垂下的手忽然抬起,一个回身,手起剑指,那龙头竟随他手转而攻向罗一。
罗一方才泄出的魂力,还不等缓过劲儿,生生被那折返而回的游龙击飞,因为修柯达斯的血才恢复些许的身体被这龙头一撞,只觉肝胆俱裂,埋在胸中的肋骨更是根根碎裂,有些扎进肺里,喘不了气。
鼻腔被呕出的血堵住,他连苦痛的嚎叫都发不出来,直至坠落在地,随着后背与地面的撞击,鼻腔中的血被震了出来,无法闭合的血红双眼好像死了一般瞪着漆黑的上空,他的身体一颤、一颤,每颤一下便有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
可是,对莫文修而言,已经为时已晚。
疼痛,蔓延在全身上下,罗一不清楚现在全身上下有什么算是好的地方,潜意识里,他有些后悔自己积蓄了那么多的力量,自食其果。
他没有办法好奇莫文修是怎样做到的。
痛……痛……痛……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事情。
然后,有一阵微风拂面,那些伤痛似乎渐渐消失。
他恢复了一些意识,第一个疑问就是,我要死了吗?
虽然经历了许多波折,数次被死亡威胁,但真正的死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所以兀自开始回忆,那一个个从生命中出现或是走过的人。
莫名其妙,在一片阳光下,看到了修柯达斯的脸,他身上布满蓝血,看上去惨极了。
有蓝色的光微微流淌,舌头上有一抹甘甜,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可以眨眼的,眼皮动了几下,才发觉眼前这个修柯达斯不是回忆,而是现实。
“你?”
他隐约能发出一些声音,修柯达斯听到了,那完全不适合放在他脸上的肃穆减缓了些,“别说话,还要一会儿。”
“可是……莫……”
修柯达斯抬起头直视前方,“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只要动一下,我就会立刻发动王权,大皇兄在盯着他呢。”
“王权?”
罗一不理解,但是修柯达斯忽然问,“还记得你教给我的那一招吗?就是你说的属回式的那一招。”
罗一勉强嗯了一声。
修柯达斯紧紧盯着莫文修,“我看的很清楚,在他把你的魂术打回来的时候,他的动作和你教我的很像。”
罗一睁了睁眼,“你想说什么?”
修柯达斯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奇怪,西国和东国的魂术和魂技是完全不同的,这是你教我的招数,他怎么会用呢?”
罗一想笑,却痛到笑不出来,“他不是天才嘛,这回式……也不是什么密不外传的招数,转守为攻,简单的很,也就只有……只有你这样的笨蛋,才会觉得……很厉害。”
沉默下来的莫文修却忽然笑了,“可他说的没错,罗一,这就是剑宗的招数。”
罗一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莫文修长出一口气,“王权被夺,西国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站在罗一与修柯达斯身前的迪亚波罗举着狮魂直指莫文修,“你说什么?”
“还重要吗?”莫文修一笑,“罗一,西国王宫,司徒文矣为我准备了五份大礼,可是他绝对想不到,接下来,我会送你一份怎样的大礼。”
“绝对精彩至极!”
说着,他脸色一沉,以魂力化剑,旋即朝迪亚波罗攻去。
两剑相交,迪亚波罗的刚猛剑技皆被莫文修的剑技化解。
罗一忍痛抬头观着,眼看迪亚波罗落入下乘,再看莫文修手剑变化,忍不住开口,“退后一步,侧身,向上斩剑!”
迪亚波罗本想以创世之力相抗,听他叫喊,忍不住身随语动,直接斩碎莫文修魂力凝成的剑。
等他意识过来,便是转头对罗一怒目,“你竟然敢!”
话音一落,莫文修再度凝剑刺来,罗一直接看,“转头!平剑于胸,眼观剑路,向前平扫,反握下锤!”
这一剑,直接刺入莫文修的心口。
眼看莫文修面色苦痛,迪亚波罗怔了一会儿,将剑拔出还想扶他,莫文修已然倒地。
罗一紧咬牙关,“刚才那二剑,皆是七十二路剑,你是怎么偷学来的?”
莫文修笑了笑,“为什么一定是偷学来的呢?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剑宗出身呢?”
罗一顾不得痛,喊的歇斯底里,“不可能!我在剑宗十八年,没有人提过你!”
迪亚波罗看着狮魂上的黑血,再看他的模样,“你……”
莫文修苦笑一阵儿,手捂不断向外渗着黑血的伤起身,“这具身体已然残废,我在西国的时间,果真要结束了。”
他定了定神,接着说,“罗一,你为什么能够走出剑宗,还记得那封信吗?”
“信?”
莫文修接着说,“一封秘密送往西国的信,怎么就能够被我截获,继而送到了罗侯的手中,你想知道吗?”
罗一紧咬牙关。
莫文修继续说,“司徒文矣是个合格的聪明人,你们来到西国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他却能够搜集到诸多讯息,并集合整理,几乎接近真相,但其实他只说对了绝大部分……”
“罗一,我直白的告诉你,剑宗,有背叛剑宗的人。”
罗一几乎嘶吼出声,“少胡说八道,剑宗子弟,凭剑守心,谁会背叛!”
莫文修沉默片刻,忽然笑,“剑宗子弟……我没说是他们,不过,或许是怀素……或许是风无痕……辛泽也未尝不可啊。”
“给我闭嘴,我绝不允许你侮辱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一把黑剑凝聚,随着罗一的话语,迅速飞向莫文修,他抬手挡开,并不住口,“你觉得不是他们?那好啊,古石?东方阵?甚至是东方珏?”
“闭嘴!闭嘴!闭嘴——!”
似乎忘记了痛,罗一喊着,每喊一次闭嘴,便有一把黑剑凝聚射向莫文修。
那些飞射而来的剑毫无章法,莫文修根本无需再挡,只是突然冷漠的问,“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罗一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呵呵呵呵呵呵……”
莫文修笑的阴冷,如鬼如魅,“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总会知道。”
语毕,他抬手,卷起层层魂浪围绕着三人周围开始翻动,更有冰晶在罗一与修柯达斯二人头上延展冰刺。
迪亚波罗召出金狮,嘶吼着,与魂浪相抗。
修柯达斯抬头看着那些越发靠近的冰刺,他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了结莫文修的性命,可他顾虑罗一,不想让这个问题草草结束。
罗一闭目,叹了一口气,“不必等,杀了他吧。”
修柯达斯问他,“你确定?”
罗一不再言语,修柯达斯眼眸一沉,再看那人面无表情,冷淡至与往昔全然不同的人,恍然间,迦维的面容闪过,就是这样一念,莫文修降下的魂术消散,他身体一冷,跌坐在地上,灰色从他的双腿开始向上腐朽。
迪亚波罗走到他的面前,“你的腿……”
莫文修呢喃着,“自从被世界改造过后,这具身体就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的身躯了。”
迪亚波罗垂眼看他,“我问的是……你这几年一直坐在轮椅上,难道只是伪装?”
莫文修眼中逐渐黯然,“那是真的,为了今日,我等了多少年?可惜的是,我失败了,算是一种遗憾吧,不过也好,你和我,谁都没有成为王,反而是最不起眼的修柯达斯继承了王权,你我都了解,这只会让西国的局势只会更加混乱。”
迪亚波罗面色沉着,“看来你很期待,但是别忘记,我还活着,修柯达斯有我的辅佐,你认为的混乱永远也不会发生。”
“是吗?”莫文修笑了一声,“西国的大皇子,继承光明创世之力的使者,对你来说,西国,算是什么?”
迪亚波罗看着他,“我认为,就算你不是真的莫文修,你也应该足够了解我。”
莫文修看着虚无的上空,“虽然很短暂,但是我看到了王权的记忆,因为世界对阿隆斯的蛊惑,放大了他对权利的欲望,这是真相,而你,执着你母亲的遗言,一直将柯凡迪尔的姓氏作为信念,一直坚守不曾改变,自从你的母亲死后,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可是好笑的是什么你想知道吗?”
迪亚波罗并不言语。
莫文修看了他一眼,转而继续望向上空,淡淡的说,“你会因此丧命!”
迪亚波罗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莫文修闭上眼睛,“我和西国的游戏结束了,但我和罗一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你将作为终幕与开端的交接点。”
莫文修微微睁开双眼,“明明创世之力为你带来了荣耀,可你怎么能够对创世之力一无所知呢?”
莫文修眼眸一斜,盯着迪亚波罗,“创世者们用他们的力量创造了世界,即为创世之力,就意味着这股力量要为创世者所创造的世界而服务,可是使用创世之力的人呢?”
迪亚波罗眉头皱的更深,“你,到底什么意思?”
“恐怕就连创世者们当初决定创造世界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原本就拥有自己的意识,所以他们只能用‘存在’来封印‘世界’,每一个获得而拥有创世之力的生命都会因为这样的矛盾走向灰暗的时刻,我很清楚,在这个环节中世界并没有做过什么,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诅咒呢?”
莫文修闭目,“当然,我并不是预言者,选择权在你手里,你可以无视,如果你能够放弃信仰的话,这对你而言一定非常轻松,当然,前提是,你能够做到……可是,你能吗?”
迪亚波罗眼看灰烬蔓延至他的脖颈,还是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
莫文修猛然睁开双眼,但他只是笑,不发一语,直至灰烬吞噬他的头顶,而后,此刻,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