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山口了,”只听一个男声回应道,“先四下看看吧?”
霎时,一声惊雷,炸响在赵欣宇心头:还真是这么巧,这不是魏骥立,还可能是谁呢?
原来,对于魏骥立的声音,她熟悉的程度,已然可以用“刻骨铭心”来形容。因此,尽管这一刻,对方还在庙前数丈处,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然而,这样的声音,如论如何,都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发出!
喜出望外,惊愕不已,惴惴不安,怒不可遏……诸般感情,虎豹相争般撕扯着她的那颗心!然而,对于后主的叮嘱,她还是时刻铭记在心的,再加上好几天之前,在那堂庙里,与那吕凤仪遭遇过,也算是经过风浪的了,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之后,她竭力要使自己冷静下来。与此同时,她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的短剑。
也就在这一刻,黎影儿的右手,按在了她的肩头上。
赵欣宇看清楚了,对方在咬了咬嘴唇之后,左手还向下压了压,神情甚是凝重。
赵欣宇心头一怔:黎家妹子的神情与手势,分明是在提醒我,一定要沉住气,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此时此刻,还是要先稳住阵脚……
这样想着,她向黎影儿,感激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两人各持短棒,按着腰间的短剑,在门里偏左侧,找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迅速藏了起来。
“哦,魏将军,”这一刻,此前的那个声音这样说道,“属下跟着你,走了这么久,也想着先歇一下脚了……”也想着先歇一下脚了……”
“好吧,”那被称为“魏将军”的人,这样回应道,“董兄弟,既是如此,我们就原地休息一下,再作打算吧?”
在庙里的赵欣宇和黎影儿听来,这位“魏将军”,对自己的手下,倒甚是宽厚、体恤。
“多谢,多谢魏将军恩准……”那“董兄弟”语带感激。
“董兄弟,”那“魏将军”微笑道,“此间再无第三个人,董兄弟,你,你就不必太拘礼了——”
接下来,庙宇里的赵欣宇和黎影儿,听到了外面两人喝水、大嚼干粮的声音。
庙里两人相视一笑:这“魏将军”和“董兄弟”,别的方面怎么样,还有待进一步确认。不过,这喝水吃饭的声音,倒是不含糊啊!弄得这么大声,是想让我们出去“分享”吗?当然,这样也好,至少一时半会儿之间,双方还不至于要碰面……
稍稍安下心来之后,两人继续凝神静听。
果然,再过将近一顿饭功夫,只听那董兄弟这样说道:“魏将军,我们此行,真,真是大有把握吗?”
“董兄弟,这一段时间,本将军待你如何?”那魏将军说着,像是有意岔开了话题。
“魏将军体贴下人,对属下更是青眼有加。这一点,属下自是心知肚明,感激不尽……”
“董兄弟,你也很清楚,跟我们一起行动的那百来号兄弟,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原地待命。你,董兄弟,你想想看,这一刻,本将军为何不带上他们呢?”
“哦,属下觉得,如果倾巢而动,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目标就太大了些。目前,目前我们的处境,尚不明朗……”那董兄弟试着这样回答道。
那魏将军哈哈一笑:“董兄弟,你是个明白人!其实,怕引人注目,怕暴露目标,还只是一个方面。此外,俗话说‘人多嘴杂’,要是有些人意志不坚定,或是心有二志,岂不是毁了我们的前程?小人之心,不可不防……”
“哦,魏将军是把属下当亲信,才把属下带到这里来……”
“这件事情,你知晓即可,切不可大肆宣扬……”
“是,属下谨记于心!”
“嗯,董兄弟,如此甚好,本将军不会看错人的……”魏将军的语气,既诚恳又宽厚。
听到此处,庙里的赵欣宇和黎影儿,又是愤懑又是好笑:这位魏骥立魏将军,到了这种地步,依然那么道貌岸然!笼络起人心来,一大套一大套的……
“哦,诸葛丞相的墓室里,真有兵法秘籍?”只听那董兄弟迟疑着问道。
庙里的赵欣宇和黎影儿心头一震:这种时候,这位董兄弟问起诸葛丞相墓室里的兵法秘籍,是何用意?难道,难道这魏骥立丧心病狂……
接下来的事情,她们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原本,她们也只是在设想,如果这魏骥立一时疏忽,导致险关失守,或许还不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因为,战事告急之际,军队的调度,移防换防,或许会有捉襟见肘之时。所谓顾此失彼,如果守关将士都尽力了,似乎尚不至于罪不可赦吧?然而,此时此刻,这魏骥立竟然想着要打丞相墓室的主意,那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如此的忤逆之举,神人共愤……
不过,由于只是听了点开头,两人还是沉住气,打算继续往下听。
庙里两人义愤填膺,是持续了一段时间的。
只是,外面的魏骥立,在这样的一段时间里,也迟迟不曾开口,由此想来,他似乎也在犹豫着什么,或者说,他要思忖再三,然后再作出决定。
再过了好一阵子,才听魏骥立这样说道:“董兄弟,此处没有外人,本将军也就向你交个底儿吧。其实,那墓室里,到底有没有兵法秘籍之类的,本将军也是心里没底……”
“既然,既然是这样,我们,我们索性不去了?”那董兄弟迟疑着。
由此想来,他良知未泯,不想去惊扰、冒犯丞相的长眠。
“董兄弟,”魏骥立缓缓说道,“你的心情,我何尝不能理解呢?只是,只是,除了拿到那些兵法秘籍,我们,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魏将军,此前,我们已经走错了,走错了那一步,”那董兄弟恳求道,“此时此刻,如果再去打丞相墓室的主意,那,那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啊!”
“董兄弟,要想回头,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吧?”魏骥立冷冷地说道。
“魏将军,”只听那董兄弟颤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我们非要去盗墓不可了?”
“唉……”的一声响起,魏骥立长叹道:“我们要想在新主人面前站稳脚跟,已是不易。至于以后的青云直上,若不是能够拿出某些旷世奇珍,人家又不傻,凭什么多看我们一眼?”
“魏将军一向有青云之志,只是,只是,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千万不能做啊!”
“丧尽天良?堂堂的一国之主,如今哪儿去了?你,你为什么不去斥责他,说他数典忘祖、愧对列祖列宗?还有,董兄弟,你觉得此路不通,那么,本将军只想问一句,你所说的康庄大道,到底在哪里?”只听魏骥立歇斯底里道。
沉静了好一会儿,只听那董兄弟这样回应道:“魏将军,主上昏庸误国,自是愧对宗庙社稷。只是,那也只是他自己的事情,黎民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魏将军,前面,前面我们已经错了一次,此时此刻,不能一错再错了。魏将军,这样吧,你就像姜维姜大将军一样,只要有心兴复,我们这些兄弟,依然会紧跟着你。嗯,退一步说,就算是做个平头百姓,我们,我们依然以你为尊,甘苦与共……”
“哈哈哈哈……”那魏骥立怪笑几声,然后再缓缓说道:“做平头百姓嘛,那是下辈子的事了!哼,过了这么久,该说的,本将军都已经说了。此时此刻,本将军只想再问你一句,这一趟定军山之行,你是去呢,还是就此止步?”
庙里的赵欣宇和黎影儿听得出来,这一刻,魏骥立正在向董兄弟下最后通牒了!
再过片刻,只听那董兄弟这样说道:“魏将军,请恕属下难以从命……”
魏骥立恼羞成怒道:“董渚,你,董兄弟,你可要想清楚哦!”
“魏将军,”只听董渚慷慨陈词道,“原本,我们玩忽职守,致使阴平关失守,早已是死有余辜。而现在,你又要属下再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禽兽不如的事情!属下,属下宁可死在你的刀下,也不愿去做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魏将军,董渚死不足惜,只是,你,你可要想一想自己的名声啊!魏将军,人生于天地之间,要以大节为重……”
“董兄弟,你竟敢抗命不从!”只听魏骥立呵斥道,“今天,我如若再心慈手软,此事一旦传开去,我如何还能再去号令那些弟兄?好吧,念在你追随我多年,一向忠心耿耿,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嗯,我数到三。在我数到三之前,你若能回心转意,本将军既往不咎——”
“魏将军,”董渚昂然道,“我看,你,你就没必要枉费唇舌了……”
“放肆!”魏骥立喝止道,“开始,一!”
这一片天地之间,甚是空旷,于是,这声音也颇为响亮,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回声。
然而,董渚并不曾回应。
“真是不知好歹!二!”魏骥立咬牙切齿道。
庙里的赵欣宇和黎影儿还是没有听到董渚的回应声。
站在董渚面前的魏骥立很清楚,这位董渚董兄弟双唇紧闭,恍若无闻。
“嚯——”的一声响起,这是魏骥立腰刀出鞘的声音,不难想象,他的那一声“三”字,随着这拔刀声,眨眼间就要从牙缝里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