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 见机行事走新路
鲁窑的成泽在与鲁窑化工厂干部接触中曾提起过他的同学向河渠精通化工,当时没在意,后一碰上老产品滞销,想开发新产品,记起这裆子事,来找已退居二线的老书 记。成泽按老号码打电话寻找,固然找不到,抱着一线希望去找他堂兄成义。成义说他也多年没联系了,不过可以问问缪青山。于是就打电话问缪青山,缪青山告诉了向河渠所在公司的电话号码,自然也就联系上了。
听说是老同学的电话,向河渠让闻恺接替手上的操作,来接电话。成泽在电话中说鲁窑的校友盼望老大哥来聚一聚,顺便请教关于化工新产品开发问题。
旁边有宋娇梅坐着,向河渠不便多说,只说:“谢谢校友们还记得我,这样,我星期六下午回家从鲁窑下车时跟大家见见面,说说话。”
成泽说:“那不行,饭是肯定要吃的。在校时你关照过不少人,难道就不允许别人稍为表示点心意吗?”
向河渠说:“同学间的相互关照是应该的,再说事已过去几十年了,还记这些干什么?”
成泽说:“不管怎么说,饭是一定要吃的,是星期六还是星期日,由你定。”向河渠说:“你们太客气了,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星期天上午到。”
影约听了点意思的宋娇梅问:“有人请你吃饭?”向河渠说:“是的。”宋娇梅又问:“你在学校帮过很多人?”向河渠说:“我大他们小,为小些的同学做点事是很正常的,有什么可奇怪的?”宋娇梅说:“难怪老板说你精神伟大。”向河渠一笑说:“你听错了,他说的是神经傻瓜。”
星期日上午向河渠来到鲁窑,成泽在车站等候,两人沿着南北街向化工厂走去,突然成泽高声喊着:“成良,你看谁来了?”只见信用社门外一男子抬头一看,“哎呀”一声,小跑步奔了过来,说:“河渠哥,这是多少年没见到你了?”
向河渠笑着说:“毛主 席不是说过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吗?我们才三十四年还不到一挥间呢。”他夸张地右手一挥,落下来时握住成良的手。
成良说:“你可真是稀客,大书 记可别跟我争,今天到我这儿吃饭。”成泽说:“客人是化工厂请的,你不太忙的话一起过去坐坐,成义也会来的。”
鲁窑化工厂规模较小,原来是生产酚醛树酯的,因产品销路不畅,打算开发新项目。向河渠参观了生产设备后来到厂会议室。厂里由吴厂长、郭付厂长、供销沈科长和卢会计参加会晤。在吴厂长介绍了相关情况后,请向河渠帮出出主意。
向河渠说:“成书 记----”成泽说:“在这儿我只是老同学成泽。”向河渠说:“好吧,成泽推荐我来帮出出主意,很感荣幸,谢谢大家的信任。首先要说的是大家只听老同学介绍我善于开发,却没有说我开发的结果都不好,先后搞了十来个项目都失败了。”
成泽插话说:“我听成锋说了,不是产品不好,而是出于经济和政府方面的原因。”说罢就将他所知道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成泽所说的成锋,原是鲁窑人,不足二十岁就在沿江当了教师,因得罪了领导,被下放回到鲁窑,后开河碍到他家,又搬到沿江。他是成桥人,与成泽是同辈的堂兄弟,大概回老家时成泽问过向河渠的情况,他才告诉的,不然成泽不会懂得这么多。
成泽说完后,向河渠说:“事情虽然是这样,但不得不说清楚。由于刚才说的情况,不短时间来我对市场情况差不多不了解。现在在帮临城一位老板搞胰酶的技术服务。”
“胰酶是不是用猪胰子生产的制药原料呀?”那位帮倒茶的中年人问道。沈科长说:“他叫沈百成,是供销员。”向河渠说:“沈师傅说得对。”
沈百成又问:“可以帮我们搞吗?”向河渠说:“我想是可以的。因为这位老板不守信用,产品已销售几个月了,还不肯按约定支付报酬。三位帮他服务的已走了两位,只剩下我一个也将跟他摊牌。如果仍然不肯付款的话,说不定还会走上法庭呢,所以我说是可以的。但有个问题需要说清楚,就是供销两头我都没路子,只有技术。”
吴厂长问:“向厂长还有什么项目可供开发的?”向河渠说:“年底前江南的朋友来电话说氟苯行情一直不错,假如开发这个项目,从供销到技术我都可以组织一批人马,由我主管技术。只是环保有些难度。”成泽问:“污染严重吗?”向河渠说:“县级环保审批权规定注册资金必须在五百万以上。”郭厂长问:“实际投资多少?”向河渠说:“水电汽除外,一百五十万。”全场一片默然。
郭厂长又问:“刚才说的胰酶呢?”向河渠说:“土洋结合的话,水电汽除外,三十万设备投资。”卢会计问:“效益情况呢?”向河渠说:“胰子单产胰酶呢,边际收益只占20%左右,联产胰岛素呢,边际收----”
成泽问:“可是那个治糖尿病的胰岛素?”向河渠说:“是粗品。联产的话,边际收益可达55%以上。”
成泽又问:“什么叫边际收益?”卢会计解释说:“就是除了物料、工资以外的收入,也就是增值的比例。因为管理费之类的费用各厂不一,利润不好说,所以向厂长只说边际收益。向厂长对财务上很精通。”向河渠说:“当过几年会计。”卢会计说:“怪不得。”
吴厂长问:“还有可以开发的项目吗?”向河渠说:“老同学的委托不敢马虎,这儿列了一张表,贵厂可以作市场调查,认为可以的话可作参考,技术有问题时,有的我会,有的我可以找朋友。”随即取出两张纸递给了吴厂长。
吴厂长粗看了一下,传给了郭付厂长,说:“向厂长化工上很精通。”向河渠说:“吴厂长过奖,其实我懂的并不多,只是朋友多。”
吴厂长说:“向厂长今天谈的对我们启发很大,将来有困难时还盼多多指教。”向河渠说:“指教不敢当,如有用得到的地方,一定效劳。”
吴厂长跟成泽低声说了几句。成泽站起来说:“老同学,我们到街上转转,看看成义、成良、成兵多会儿来。”向河渠说:“现在还没到十点,在这儿烦吴厂长他们多不好,还不如去成良那儿呢。”
吴厂长说:“向厂长千万别客气,能有机会请到成老师、成行长和书 记一起光临,是我们的福气。平常要请还请不到呢。”成泽笑着说:“叫成良到哪个单位吃饭,倒真的不容易。”
三月二十日小试产品的质量符合了常州的新要求,公司再恢复生产,却只有三个工人不好做,于是招聘工人的任务又交给了向河渠。
闻昕宏招聘工人不给钱,有些人没法他,就去职介所吵闹,说职介所骗人,弄得几家职介所不愿再为闻昕宏送人。向河渠的所谓招聘就是跑职介所,近处的人不来,就跑远些的,只负责告诉应聘的人厂在哪儿,其它问题概不回答,要他们自己去看、去问厂里的老板或其他人。他不想骗人,又不能不去,只能这样做。老板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你应该知道的。
一天向河渠正往市里走,路口碰上沈百成。向河渠问他来的意思,他说他的同学想上胰酶,想来看看、谈谈。向河渠说:“谈谈可以,看看恐怕不行,生产车间怎么可能让外人看呢?”沈百成说:“单听你说,不看,人家心里也不踏实呀。”
向河渠想了想,说:“这样,厂里正缺人手,常州又催货,连老板都亲自上阵。你们可以装成来打工的,试干 他三两个钟头的,不就看到了吗。”沈百成说:“好主意,就这么办,明天下午就来。”向河渠说:“来时就说是‘为你’职介所介绍的,我只当不认识。”沈百成说:“行。”
第二天下午沈百成果然带了两个人来,说是‘为你’职介所介绍来的,他们想来看看会不会做?能给多少钱一天?可安排住宿、吃喝?闻老板也在顶班,他要向河渠将生产过程介绍一下,并告诉来人该怎么做。
向河渠假戏真做,从产品的用途、公司的前景、生产的过程,讲了有七八分钟。说到多少钱一天和吃住问题,向河渠说这两件事请老板跟你们说。
闻昕宏说:“刚才向工的介绍,你们应当看到我们公司的前景是非常美好的。但是美好的前景天上掉不下来,要靠我们一起去奋斗。我代表公司欢迎你们一起来奋斗。工资呢,我们实行定额制,完成定额十五块一天,多劳多得,上不封顶。
别看现在是向工设计的土设备,要不了多少时,就会由土变洋,报酬就会大幅度上升。
试用期两个星期,试用期内只供吃饭,不发工资。住宿问题目前自己解决,计划今年沿南围墙建职工宿舍,免费提供住宿。”
一个自称叫孔永高的男子说:“我们先看看难不难做,假如不难的话,我们明天再来。”闻昕宏说:“可以,你们想看就看吧。”
四月十一日沈百成又来了,他希望向河渠的提供一份可行性分析报告,向河渠约他第二天早上上班前来拿。当天就写好,第二天早晨从宿舍窗子口递给了敲窗的沈百成。
又过了两天,沈百成约当晚与他的同学会晤,电话中说晚上来接他。果然向河渠刚下班回到宿舍,一辆小轿车就到了大门口。向河渠到北边跟老书 记打招呼说有同学接他去吃晚饭,有人找他的话,帮说一声。然后就乘车来到一家酒店。
接向河渠的就是那位孔永高,他是这家公司的副总。到酒店后,孔永高指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杨启贤。”有一位已见过面了,叫宗毅,是工程师;一位高个子的姓居,他们叫他居支书。他们是来探讨项目的可行性的。
那个叫孔永高的先开了口,他说:“向工----”向河渠说:“孔老板,我不是工程师,是老板随口这么叫叫的,叫我向河渠或者老向更好。”
孔永高说:“好吧。首先感谢你对我公司的关注。看了你的报告,我们做了一些初步的了解。生产胰酶的在我们临江市就有四家,胰子的价格比以前高了,胰酶的价格好象还低了些。原料有些紧俏,利润似乎不怎么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参加进去,势必会加剧原料的竞争,会不会变成僧多粥少,难以吃饱开足的尴尬状态呀。”
向河渠说:“会的。对这个问题,我作过分析。胰酶生产厂家全国有六七十家,我市就有四家,情况正如你所预料的。可以采取的应对措施自然以提价收购为上策了,但你提价他也提价,利润本来就不高,再提价就会提到无利可图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类厂可以继续干下去。”
孔永高说:“办厂为的图利,无利可图谁会干呢?”向河渠说:“对呀。所以我说只有两类厂可以干下去,一类是实力雄厚的厂家,他没钱赚也干,一段时间后别的厂关门不干了,他垄断了市场,再降价收购,这类厂可以干,但不是上策。上策是改单产为联产。这一点报告中提了,但没有展开分析。”
宗毅说:“我们注意到这一点了,请详细谈谈可以吗?”
向河渠说:“当然可以。我对我们老板说过胰脏在胰产品生产成本中所占的比例很大,单产胰酶将占产值的54%,而联产胰岛素则只占产值的19.4%,再综合利用废渣生产胰蛋白酶、糜胰蛋白酶,成本还会更低。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你提高收购价的20%,则你想要多少胰脏就会有多少,原料关就不是关了,而利润还会很可观。如果你将胰酶按成本价销售,则你的胰酶又会成为供不应求的产品,你的销售关则迎刃而解。
至于胰岛素,全国生产厂现在了解到的只有三家,全国生产胰岛素制剂的大多数厂家依赖进口,只要质量好,销售绝对不成问题。这样胰酶赚回成本,不考虑利润,胰岛素你就赚了大钱。每吨胰脏可赚一点四到一点七万元。”
孔永高问:“你们公司生产胰岛素吗?”向河渠说:“现在他还不具备条件。生产胰酶的设备你们看见的,土洋结合,很简陋,如不是我改 革了工艺,这套设备还出不了合格品。”
孔永高又问:“胰岛素的生产技术你有吗?”向河渠说:“工艺我有,但只是书面的,没有做过。不过可以从小试做起,用不到半年就可以完成从理论到小试到中试的过程。”
杨启贤问:“总投入要多少?”向河渠说:“我说的总投入,通常不包括厂房场地水电汽公用设施的。”杨启贤点点头说:“我知道,宗工他们也这样。”
向河渠说:“一百万。”杨启贤沉默了。孔永高说:“一下子投入一百万,我们确实有些为难。”向河渠说:“胰酶生产线建成后再追加二十万,采用局改的办法,可形成年产六公斤胰岛素十吨胰酶的能力,等赚到钱后再以赚到的钱投入,逐步铺开,这样做稳妥些,也是可以的。”
居支书问:“听说现在治糖尿病开始用基因疗法,要是普遍推开,胰岛素不就没人要了?”向河渠说:“基因疗法的效果有没有传统疗法好,我说不清楚,花钱多却是事实,多数人肯定花不起。再说一种新的疗法没个十年八年的不可能全面推开。全面推广前还是要靠胰岛素。
花二十万添置设备,投产后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就能收回投资,往后就是净赚的。不用说七八年,就是三五年,一两年,甚至就是一年,也是值得搞的。一年收回投资再净赚四五十万是没多大困难的。再说生化产品多着呢,万一行情有变化,依据设备情况再生产其它产品也不难,苏州生化厂的老厂长是全国生化行业知名专家,是我的老技术顾问,也算老朋友了,上新产品找她还是有把握的。”
杨启贤问:“你帮我们搞,让你们公司知道了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考虑过没有?”向河渠说:“技术是我的,不是他的。”
杨启贤说:“你是在他公司试验成功的,算是职务技术,技术应该算是公司的。”
向河渠说:“假如老板发给了我的工资,我利用职务之便掌握了技术,是应该算公司的无形资产,属这种情况的话,我也不会跟你们谈这件事。如果谈,那就是我的道德、为人出了问题了。问题是公司至今不发工资。葛工在我之前小试近一年没拿到工资走了,在他这儿据说走了六七位工程师,都为不发工资走的。离开这儿用我掌握的技术服务于任何单位,他都无话可说。”
孔永高问:“你有什么具体条件?”向河渠说:“我搞了几个产品,都是产品投产了人家变了脸,现在也学乖了,不指望长期合作。这个产品技术服务费一万元,莶协议时当付三千,生产线建成后三千,产品质量达标后四千。从建成生产线开始到出合格品止,每月工资一千二。上胰岛素,用你们的话说利用职务小试,不成功不要钱,成功了再加一万。”
孔永高问:“有商量的余地吗?”向河渠说:“实实在在地说我不是个生意人,只是个书呆子,不喜欢讨价还价。你们觉得我的要求高呢,就另请高明。”杨启贤说:“今天就谈到这里,等我们商量一下再谈。”
马龙生不干了,没了车间主任,闻昕宏在办公室主任的职责中又加上生产管理,这就有点象潘家夏为民的角色了。马龙生的不干,还带走了他招来的三个小兄弟,招聘新工人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在他这个办公室主任的头上。夏为民的角色是权利双收的,而向河渠呢?除了要他做事,其他什么也没有。
老书 记说的情况、马葛二人的离去以及自身也二十个月没拿到工资,自然会引起向河渠的警惕。虽然闻昕宏的好话连篇,什么“当代的曾国藩”啊,“公司的设计师”啊,“我们的邓小平”啊,“思想家”呀,甚至连“精神伟大”的桂冠都不花本钱地往他头上套。但几十名打工者差不多都没拿到工资这一现实却提醒向河渠也该早点走。
只是还有两点让他滞留难离,这就是闻昕宏答应的过年后将尽快结算工资,还有就是往哪儿走?偏偏在此时常州制药厂对产品质量又提出新要求,公司的生产急待工艺调整才能恢复,向河渠只好再投入又一轮小试中。
三月二十日小试符合了常州的新要求,恢复生产却成了问题——缺人手。闻昕宏批评向河渠招聘工人不负责,闻恺不服气地说:“向老师(她在小试成功后就改‘老向’为‘老师’了)做事时你看不见,找不到人你倒看见了。人又不是商品,到店里一伸手就能拿到了,人也堆放在那儿一喊就跑?”
向河渠说:“试用期间不给钱,没人愿来,你叫我也真难办。”闻昕宏说:“这样吧,干一个小时给五毛,一天十小时五块。”向河渠说:“我去试试。”闻昕宏说:“算了,试用期两周一百块,这总可以了罢。”
向河渠说:“提到工资,你说过了年给我结的,是不是给我结一下。”闻昕宏说:“工人有钱拿,还担心你的?经济在逐步好转,放心吧,过段时间就给你。”
向河渠知道闻昕宏在用未结的工资要挟自己为他卖命,现在就走还无处可去,沈百成的同学不知成还是不成,只好再等等,同时也作好走的准备。
所谓的准备,不是别的,而是进一步抓紧读书学习。随着离开这儿去了别处,再去图书馆借书就不象在这儿自行车一骑,二十分钟就能到,一个小时就是一个来回。宋永高那儿能成的话,骑自行车来回再加借书耽搁,没两三小时办不成事的。
二十个月的学习,他读了六十几本书,记了五六十万字的笔记,受《曾国藩成功 学全书》的启示,他打算写一本成功 学专著,题目就叫《成功诀窍》,已有了初步的目络。大体分为六个部分:“目标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择主从事,用武之地细找寻”“借势而立,营造发展舞台”“把握人心,交际铺平成功路”“求人辅佐,事业成功靠群英”“刻苦磨练,塑造成功素质”。到春节回家时,第一稿大体完成。数数字数,才八万多字,他有些泄气了:人家成功 学,五十五万字,自己才八万两千,差得太多了,能写成吗?可再一想,是自己懂得的东西很少,必须再学。于是来公司后挤出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学习,尤其是晚上。
沈百成终于有消息来了,说是公司老板同意了向河渠的要求,但提出莶合同付款时,同时提交车间设计图和生产工艺资料,向河渠满口答应。
随即问道:“你的报酬怎么算?”沈百成说:“我为他们推荐人才自然会给报酬的,说是利润的1%,同时安排我参加项目管理。我说管理就不必了,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跑供销。至于你的嘛,嘻嘻,随你的心意。”
向河渠说:“好话我也不会说,假如他们履行了合同,我不说好听的,随他哪一家,没有先付三千我不干,上当上怕了,不想白干。生产线建成了,他们付三千我分给你一千;产品质量达标后他们给四千,我跟你对半分,怎么样?”沈百成说:“你太客气了,总共一万我倒拿三千,太多了,介绍费一千就不少啦。”
向河渠说:“我看那杨老板、居支书城府都挺深的,是不是说话算数,还很难说。给你三千可不是白给的,得靠你通过你的同学去做工作。后面的七千拿不到,你就白推荐了。当然我更倒楣。”
沈百成说:“你就放心吧,人家杨老板是什么人?市政协委员、明星企业家,单位是集团公司,能跟你这儿的草鸡毛公司比?连个执照也没有。”
沈百成的话没有错,闻昕宏这儿确实连个执照也没有。号称公司,其实只是个作坊,与杨启贤那儿的集团公司真的没法相比。
向河渠乘孔永高的车去公司参观过:公司本部并不比闻昕宏的地盘大,说不定还小一些,但办公大楼、车间、职工食堂、厂医务室.........鳞次栉比,与这儿的一片荒凉,确实有天壤之别;工程技术人员专住在距公司只三四米的一栋楼中,专开小灶,向河渠去了,也住那儿;项目能成,就放在距住处向西百十米的一所已废弃的中学里,车间可建在大会堂内。
正象《经营法则一百条》中所说的:“外行人钓鱼最讲究的是钓竿。虽然能书者不择笔,可笨者偏讲究钓竿。”“不管钓竿是怎样地好,也不论技术如何好,不在有鱼的地方是钓不到鱼的。钓鱼时,最重要的是在鱼很多的地方钓。”“只要有鱼的话,不会钓鱼的人也多少能钓到的。”向河渠的鱼是明主,是他可以帮助的明主,闻昕宏是这样的明主么?显然不是,而杨启贤却可能是,所以他选择了跳槽。
尽管如此,向河渠还是不死心,他不是浮上水攀高枝儿的人,更愿意帮助困难者创业,因为他本身就在困境中闯了这么多年,至今仍在困境中,而闻昕宏还没有脱困,只要闻昕宏真的视他为股肱,他还是愿意极尽全力帮的。在困难中拼搏会更能激发人的潜能,他这样认为,为此他从不同的方面进行了试探。
“老板,我几次跟你提起过联产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向河渠问。“我不是说了么?没钱改建,等等再说。”闻昕宏回答说。
“原料竞争这么激烈,迟早还会出现涨价,不早作准备,将来会出问题的。”向河渠担心地说。“怕什么?告诉你,这些屠宰场我家家都欠帐,每回给钱都不给全,他们谁不给货,欠款就别想要了。”闻昕宏得意地说。
“我的意思是先将小试做起来,这小试又不是十天半个月能成功的,先小试预备着,一等时机成熟了就上,没条件时再等着,怎么着也比没准备强啊。”向河渠仍在做着努力。
“你呀,先帮我把胰酶做大了再说吧,难不成你做小试做上了瘾,喜欢白天黑夜地连轴转?现在正有件大事要你去做呢,你给我去把执照办下来。”闻昕宏吩咐道。向河渠知道想帮他也帮不到什么了,他没有远大的目标,于是向河渠只能作走的准备。
过了几天,向河渠再次提出工资问题,老板仍然嘻嘻哈哈地往后拖延。钱不给,任务却越来越多,他成了公司的百管部。且让我们来从工作日记中窥豹一斑:“4月26日,三上临城购螺杆、生料带和元仁,为注册资金事去农行开户,接待职介所来人,与小陈议责任制,晚上去邓元文化站长家议租房协议事”“4 月27日,上午与老板去工商所,接待供货商谈乙醇度数事,与老板议裁减人员事,购布,华建来了谈销工业酶事”“4月28日复印房产证、拟租房协议,购温度计、压力表、控温表,去工商所,与老板讨论自制分馏塔事宜,购焊机、切割机。”
这里要在题外另表的是:日记中的租房协议是这样的,办执照要有单位所在地的房产证,闻昕宏的公司虽确有那么大的地皮那么多的房,却没有房产证。去找文化局,文化局因从没收到过闻昕宏的一分钱上缴,所以不予理睬。只好找关系人的房产证去顶替,可房产证持有人不是闻老板,因而就用租的形式将房产证和租房协议书提交给工商部门。
华建也要另外说说。华建其人前文有过交代,他是向河渠的朋友,从深圳临平食品厂回沿江后,因得不到安排,就去无锡一家公司任职,后不知什么原因又离开那家公司帮朋友办电瓶厂,不久前辗转联系上了向河渠,来是以购工业酶的名义来访的,还带来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叫华建华。这名字挺逗的,长大后如跟人发誓说假如我说了假话,将我的名字倒过来写,倒过来写还是华建华,逗不逗?
要好的朋友嘛,自然是无话不谈。华建的境遇有了转变,夫妻俩在公司每月有三千元,妻子比他小十四岁,是在贵州帮朋友办厂时好上的。与凤梅和平分手,他净身出户。现在的小日子过得还可以,就是在人家打工,算不上事业。
向河渠不这么看,他说助人创业、守业也是事业,只要能做出成绩、为社会作出贡献就行。诸葛亮帮刘备,刘伯温帮朱元璋打天下,你能说他们事业无成?他说他今后的志向就是找一个明主,帮助人家成就一番事业发挥自己的特长,写几本书。他告诉华建目前的现状。
华建批评他是妇人之仁,说换了他肯定一走了之,哪来的这许多的犹豫。他开玩笑地说:“该不是有个美女牵住了你的心吧?是哪一个?让我饱饱眼福。”向河渠也笑着说:“就算是吧,本公司两大美女,你说是谁就是谁吧,说不定两个都是呢。”华建说:“是吗?那就比我和正平还有本事了。早点走吧,没什么可留恋的,真的,别再妇人之仁了。你知道因为这,你吃的亏已不少了。”
向河渠没有纠正华建的用词不当,但知道他的意思,是批评自己心太软,容易不忍心。因为心太软不忍心,差点被阮志清挤走;因为心太软不忍心,让梁金才当厂长,将路子让给许明熙;因为心太软不忍心,给查安定窃据了大权;还有与水泥厂莶联营协议时对某些条款的没坚持也是出于心太软。心软不忍心正是自己的软肋,华建批评得没错,只是不属于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是用来形容小恩小惠的,“心软、不忍心”不是妇人之仁。不过持这看法的并不是三个两个,向河渠多次听人说过,但都不去指正,只要知道对方说的意思就行了。他说:“你说得对,这儿已没有我可以留恋的了,我可以也应该离开了。”
向河渠说他可以也应该离开了,却在一段时间内仍然没走,他在等什么呢?这在《知骗不走为哪桩?》的诗里说得很清楚:
临城生化闻老板,决策失误真凄惨。执照吊销剩公章,负债在身如背山。
同病相怜来打工,想助老板把身翻。生产、打杂、招职工,哪儿需要到哪干。
科长、主任都干过,又封向工搞试验。小试中试通过后,指挥建成生产线。
无产可生成历史,公司上下一片欢。谁知货款源源进,就是不肯发工钱。
重要骨干纷离去,走与不走独纠缠。来访朋友笑打趣,哪位美女更堪怜?
紧邻单位老书 记,也是不解来攀谈:情况明摆是欺骗,知骗不走为哪般?
近在咫尺图书馆,有我渴求是一端;想帮老板上联产,单产胰酶不乐观;
还有离此去何处?在此吃住不犯难。骑马找马是上策,进退裕如心自宽。
帮老板上联产是不可能的,到图书馆借书学习却是方便之极,最重要的是沈百成所推荐之事何时能成,却是急不得的,他只能是等。还好,沈百成来了,他是来约向河渠当天晚上会谈的,说今天就莶合同,问图纸和资料准备好了没有?向河渠告诉他早准备好了。
还在那家酒店里,孔永高、居支书陪同杨启贤再次与向河渠会晤。向河渠取出工艺资料和图纸放到杨启贤的面前。杨启贤没有看,推给了宗工程师,孔永高则取出一只信封放到向河渠的面前,居支书取出打印好的合同书放到桌子上。向河渠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与上次商讨认可的条款没减少也没增加,就拿起笔莶上自己的名字,杨启贤也在两份合同上莶了名,孔永高说:“老向,钱钞不过手,你点一下。”向河渠说:“较量了,对不起。”没清点就收了起来。
席散时杨启贤握住向河渠的手问:“老向什么时候到公司来?”向河渠说:“五月份结束这里的一切,在家等候公司的通知。需要做的准备工作都在生产线建设中说了,只要可以安装了,我就来。”